“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所以这一次,哥哥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很轻,蓝色的锦衣颜色变得深沉,他半跪的冰面开始蔓延出一片红色,厚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他们之间。
原本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伤,被完全替代,玲珑箭矢穿心而过,连护身真气都涣散了。
周围寂静无声。
谁能想到前一阵子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护下浩然仙府的仪清仙君,此刻竟因一道舍身咒而堪堪大限。
他资质过人,原本应该道途宽广,何须因为兄弟之情,将自己置于如今这般境地,实在是傻了些。
可他们哪里知道,护住这个人,便是他这一世所追求的意义。
宴林要紧牙冠,眼眶一阵温热,刺痛了干涩的眼睛,连着这个人的脸也模糊起来,他竭力的控制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但对方却抬起手,他感觉到凉意略过他的眼睛,视线清晰了些。
宴锦却觉得那炙热的泪水仿佛要将他灼伤,周围的白光也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让迷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他爱怜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问问你。”
他歇了口气,墨发从肩上滑落。
“我变回……你曾经记忆里……那个样子了吗?”
宴林一滞。
记忆里的样子,是文院里,两个依靠的小小身影。
【哥哥,你每日看这些枯燥没用的凡间书籍做什么?】
【君子以书养德,你我虽生在这世家,却也不能怠慢。】
【可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哎,真拿你没办法,你坐到我怀里来,我一字一句的教你,不免待会儿爹爹问起你又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责罚的时候只会哭鼻子。】
【我才没有哭鼻子!】
【那你过不过来?】
【我……我过来就是了,你瞪我干嘛。】
他们儒慕样子,那么开心,那么美好。
宴林抿起颤抖的唇。
“………恩……”
宴锦听着,放心的微微一笑,好像很愉悦。
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模糊,目光渐渐涣散。
“……那就好,足够了。”
只是我何曾想过,兜兜转转,我竟然只是想回到最开始的时候,那个时候多么美好啊,我怎么忍心毁了呢……
宴林察觉到他越来越不对劲,呼吸越来越弱,那体内的那株火苗仿佛已经烧到了最后,即将淹没在灯油中。
宴林一直在竭力忍耐,现在终是颤抖着手笨拙的擦拭他的嘴角,可鲜血却一直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擦不干净。
“我从没真的想要你死,我只是很难过,你为什么不救救我呢,我不是你的弟弟吗?”
“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啊,我什么不能给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死……”
可半跪着的人却已经没了力气,无法支撑住身体,忽然失力的向前倒去,脑袋抵在宴林的肩上。
半晌,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耳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么多声的道歉,早已打碎了包裹心脏的那层薄冰,这就够了,他受的委屈宣泄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恐慌,害怕,声音颤栗的不成样子。
他抬手抓紧了他腰间的衣裳,用力到泛白。
“我原谅你,所以请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已经只有你了。”
“哥……”
但现实的残忍,从来不会因为你的示弱而消失,它只会像刀一样,一次次的剔下你的血肉,留下森森白骨。
终于他还是等到了。
在宴林看不见的地方,宴锦嘴角带着微笑,冷峻的脸上柔如和熙,心满意足,泪却滴落在衣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蓝色印记。
他哭了,那个永远带着一张温文尔雅面具的男人,哭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就要死了,神脉尽断,内境破裂,圣人也是回天乏术,时间和生命的沙漏只剩下最后一点,随时都要消失,他已经无力再抓住什么。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归来的路已经遍布血腥,满目的红色。
这份执着,终于可以放下。
但他仍忍不住想让他安心,即使连个谎言都算不上。
“……好……”
如果可以哥哥是多么希望能永远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
但,这一世赎了罪就来不及了。
下一次,我还会先来到这个世界上,等着你。
蓦的,怀中的人破碎开来,变成万千晶莹的碎片,宴林抓住他的手一空。
他呆呆的睁着眼,眼泪顺着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