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他应了一声,拇指摩擦着手中的锦盒,声音很平静:“对,什么都想起来了,从开始到结束。”
所有的记忆,一分不差。
“是吗。”他轻轻回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明明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宴林却能感觉到他的小心:“……如果,我解除你身上的师徒之契,你是否愿意留下来,待在我身边。”
宴林摩擦的手一滞,连着呼吸都顿了顿。
待在他身边?
他这是——
没有师徒之契的话,自己还会待在这个人身边吗?他从没想这个问题......如果是一开始,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愿意,可当前因后果出现在脑子里,他对这个人,总会生出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曾经的那些过往只是阴差阳错。
不论这一次事情之后结果如何,早已化作云烟,说到底他还是不想有过多牵扯,活着,各自安好,死了,也希望大仇得报。
这样就足够了。
他低下头,语气不重,仿佛很平常的回答:“不愿意。“
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刀,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可能。
时间过了很久,那双眼睛恍若幽暗的寒潭池底般寂静无声,暗淡无光的凝望着远方,谓叹般的语气轻不可闻:“是吗。”
挺拔的身影,此刻仿佛微微佝偻,发尾顺着风雪的方向浮动,坚毅如神祗般不可冒犯的人,竟生出一丝不可忽视的脆弱感,似乎只要触碰一下,整个人便会破碎开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辰霄,而是拥有喜怒哀乐的凡人,表达作为人的情绪,他会因为拒绝而变得低落,变得悲伤。
宴林眉心微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任何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又过了许久,就在宴林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说。
“你走吧,你的事情我答应了。”
宴林握紧了身侧的手:“多谢师尊。”
这样就好。
而直到他离开,那个人都背对着他,纤尘不染的背影竟无比落寞与孤独。
寒风冷切,青檀无香。
时渊缓缓抬起手,之前那柄小木剑重新出现在掌心,于此同时灵光浮动,藏于神魂中的七情六欲根霎时出现在了他身边,漂浮停驻在空中,其中那朱红色的情根却像是被什么吸引,屋子里窜了几下,最后飞向了时渊的掌心,死死缠绕上了小木剑。
好似爱不释手。
时渊冷眸凝视着,看了许久,久到心冷了下去。
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明明冰雪消融的丽色,神情却是苍白,让人心中一紧。
仿佛天上的神祗染上了凡间的情绪,有种无法言喻的违和感。
“果然,结果都是一样,我又何必多次一问。”
既然不需要,留着又有何用。
眸光一厉,手缓缓收拢,紧攥着,下一刻木剑与泛着红光的红线还来不及挣扎,便瞬间散灭。
心间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生生将血肉剜出,连身体都不禁颤栗,下一瞬,他终究是没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发白,看着缓缓消散的红色,缓缓闭上眼。
情之轻起,却执念而生。
情根一毁,至死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