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嘉恒他要跟我离婚”他说的时候手指在微微发抖，周母听了之后稍微了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早就该离了，你们不合适，赵家的小姐不就很好嘛，她喜欢你，你们又门当户对。”
周然早就料到了他妈的这些话，“门当户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啦，门不当户不对，三观难磨合，在一起不也是相互折磨吗？”周母说得理所当然，也许在她眼里一直都看不起普通百姓，因为她出身高贵，因为她一直都住在象牙塔里。
周然沉默了一会，“妈，你懂感情吗？”
周母的脸色忽然僵硬，眼神里隐约闪烁着窘迫。
她二十五岁和周林结婚，是双方父母的主意，周林长得不难看，也很绅士，而且门当户对，她就嫁过来了。结婚两年有了周然，周林对他们母子都很好，对她的大小姐脾气也很能容忍。但这种迁就隐隐约约里参杂着客气，他们这么多年没有过一次大的争吵，无论对错周林都会先道歉。曾经她也一度以为这就是爱情，因为有人可以无论什么时候都迁就你。可是这种迁就也有可能是懒得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不想多说一句，于是迁就妥协。
周然的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她的痛处，“懂有什么用，感情能够当饭吃吗，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我们有资格谈感情吗？商人只有利益，赵家能给我们帮助，而宋家不能，这就是门当户对的重要！”
周然觉得这些话简直不可理喻，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是明事理的人，就算她对宋嘉恒有诸多挑剔，但是她最起码不是思想狭隘的人，可是今天，周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母亲好陌生。
周然失望地摇摇头，“我不能认同您的话，我希望您能够接受我爱的人，我需要您的祝福，因为您也是我最爱的人。”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家里开小超市的儿子，还是个劣质的omega”周母说到宋嘉恒的时候语气里满是不屑，在她看来宋嘉恒这样身份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周然在一起的。
“他的身份如何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但我要说的只有一件事，要是我们就这么散了，是妈的责任，我永远不都再回这个家。”
“你威胁我？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周母在后面叫喊着，周然已经摔门离开了。
周林出现的楼梯口，双手抱在胸前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给她。
“别太固执了，他的将来不需要任何人给他做选择，明明那么喜欢小孩，那孩子来的时候怎么不愿意抱抱他，亲近他？其实你根本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们父子俩，别再跟自己怄气了。”
周母甩开他的手，突然想起周然的话便吼道：“你懂什么，感情的事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了吗？”说罢，把水杯重重放到茶几上，快速上楼。
周林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从原本的家搬出来之后，宋嘉恒就搬回了父母家住，白天他妈照顾着小超市，小侄子和周初雨都被送去学校了，他继续上班，晚上下班时把孩子一块接回来。
家里那个从来不干活的大嫂见他回来很不高兴，又因为知道他和周然闹掰了之后整天阴阳怪气，说他放着这么好的婆家不要，不识好歹。整顿饭下来都是数落宋嘉恒，好似这件事情上从头到尾都是宋嘉恒的不是。
“还吃不吃了？吃就别说话！”宋父筷子一放，立马就把桌面拍响，大声呵斥道。
大嫂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后者也用眼神示意她把嘴巴闭上。
晚上她因为这件事自己的丈夫闹脾气，说父母都向着宋嘉恒。本来以为会得到安慰，结果丈夫又训了他一顿，说她势利眼，也不想想宋嘉恒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她一个晚上受了两道气，行李一收拾又说要回娘家。这回丈夫不再阻拦她，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干脆坐在地上生闷气。
周然连续好几天去接周初雨的时间都比宋嘉恒早，接到孩子之后也不走，每人给件小零食，坐在门口吃着等宋嘉恒来。
宋嘉恒来了之后看见两个孩子一人手里捧着一杯冰淇淋，吃得满嘴满手都是，不由得皱起眉头，找来纸巾蹲下来给他们擦干净。
“你来啦，天气热，就给孩子们买了。”周然对着他讨好地笑了。
“别吃了，晚上又该拉肚子”宋嘉恒没搭理他，从两个小孩手中夺走还没吃完的冰激凌杯子，抬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两个小孩正吃着高兴就被抢走了食物，沮丧又难过，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初雨，宋俊豪，站着干什么，不回家了是吗？”宋嘉恒站在马路边，朝眼巴巴看着周然的那俩人招招手，俩小孩不情愿地跟上去。
周然眼看着人就要走，急忙追上来，“我开车来了，送你们回去吧”
宋嘉恒依旧没接话，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公交车在面前停下来的时候领着两个孩子上去了。
周然有些气馁，但还是每天都来。
“你跟爹地吵架啦？”周初雨舔着水果味的棒棒糖，坐在他腿上晃着脚丫子，语气笃定地说道。
周然苦笑，“那你能帮帮我吗，把爹地哄回家。”
“行吧，你得答应让我去找念安哥哥玩儿”周初雨伸出小尾指要和他拉勾。
周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和自己儿子做交易的一天，不禁失笑，和他勾手指约定。但现在除了信儿子的话，他还能做什么，宋嘉恒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说话，压根没有好好交流的机会。
周然那天提早走了，往后几天也没有再过来，宋嘉恒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周初雨突然说了一句：“爸爸好像病了，他上次来的时候一直咳嗽，我有点儿担心。”
宋嘉恒半信半疑，在他印象里周然似乎没有过生病的时候，但老人家也说了，常年不生病的人一病就要半条命。
宋嘉恒别开脸看窗外，两个小孩在旁边聊自己的，宋俊豪突然说：“我听我妈妈说，生病是会死人的。”
无知，怎么可能会死。宋嘉恒在心里嗤笑。
“去年幼儿园的门卫爷爷死了，妈妈说他是因为生病了没人照顾，然后就死掉了。”
宋嘉恒的眉毛跳了一下，没看出来小侄子还有收集八卦的兴趣啊。
“死了？”周初雨的脸色变得铁青，“那我爸爸也会死吗？”
两个加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孩你一言我一句，听得宋嘉恒心烦，其实这些都是童言无忌，但他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爹地，爸爸也会死吗？”周初雨突然扑倒他膝盖上，在公交车里哇地哭了起来。宋嘉恒尴尬地对车上的乘客道歉，抱起他安抚情绪。
“宋俊豪不许瞎说，弟弟会当真的。”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妈说的，我妈不会骗我。”宋俊豪小声辩解，周初雨哭得更大声了。
宋嘉恒感到头疼，“晚上给你爸打电话，接了就是没死，没接我再去看看他，行了没？”
这回周初雨才稍稍止住了眼泪，趴在他肩上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
晚上打了电话，周初雨一直守着屏幕，连续好几次都没人接，他又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宋嘉恒不由得皱起眉头，周然从来不会不接他电话，不会真的……？
想了想，第二天向公司请了假，然后回了一趟原来的家。走近房间还听到很密集的咳嗽声，似乎真的生病了。
“谁啊？”周然的声音传来，门立马就被打开了，两个人隔着门框，尴尬地看向对方。
周然反应不到两秒就立马笑了，“你怎么来了？”
宋嘉恒还在持续尴尬，“你儿子说怕你死了一直在哭闹，我就过来了，电话也不接。”
“可能没注意到”周然感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
宋嘉恒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苍白又憔悴，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会随时扑过来。
“你要喝东西吗？”周然半天想不出别的措辞，说完之后似乎有要去厨房给他拿喝的打算。
“渴了我不会自己去拿吗？”宋嘉恒瞪了他一眼，仿佛自己是家里来的客人一样，忽然有点不爽。
“啊……”周然恍然大悟。
“吃药了吗？”宋嘉恒挤开他进房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感冒药，又去把窗帘拉开通风，房间里亮了起来之后他才看见周然在床上筑的巢。因为家里已经不剩几样属于他的东西了，不知道周然是从哪里找来他孕期时穿的衣服全堆在床上了。
他在心里奚落：又不是易感期，弄这些东西干什么，有病。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药片放到对方手里，“赶紧把药吃了，我下去给你煮点吃的。”
周然跟着他进了厨房，吃了药之后一直没走，端了个杯子站在不远处看着。
“谢谢你”周然说。
宋嘉恒愣了一下，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