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黔州王尊高炀为太上皇。”
“正是。黔州王幼年丧父,几年前母亲又过世,陛下将他宣入京中悉心照料。一边照料,一边也算观察吧,总算苦心没有白费。”
顾兰亭垂下眼睫,一时五味陈杂。
他知道高炀选择一个外藩为继承人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自己的亲骨肉养在外边而不知,却又不愿背弃当年与自己的誓言另觅新欢,那时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无奈!
心底的柔软突然被触动,顾兰亭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这些年他......也辛苦了。”缓和完了他左右看了
看,发现没人主意他,才小声瞩咐程婴:“高炀不定一会对赵无忧发难,你们可别动真格的啊!”
程婴微微一笑:“公子既然都给太医求情了,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
顾兰亭心说等的就是这句话。
俩人又闲聊几句,五更兴高采烈来请他进房间里看看,说已经都布置好了。跟着小太监又说:“奴才听说公子有了小公主和小皇子,可是高兴呢!也不知道奴才有没有这个福气,将来见他们一面。”
“会有的。”
正说着高炀迎面走来,朝他打招呼:“阿难快来看!”
“看什么?”
顾兰亭故意瞪眼,高炀无辜道:“你看了不就知道啦!”
走进那间朴实的房间,顾兰亭有种时光溯流的感觉。他闭了眼睛,用手轻轻感触花梨木的桌子,缂丝满绣合欢花的桌布,带着淡淡的墨香的徽州古墨,略微发皱的书卷,平整的洛阳纸......一件一件,将他带回了
记忆中的儿时故地。
耳尖突然一热,高炀在他耳尖轻轻一啄。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当年顾府你的房间布置的,房里的每一样东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那些物件摆放的位置都记得。但我更记得在这个房间里,有对我对重要的人。”
顾兰亭眼眶瞬间红了。高炀大惊,慌张道:“怎么了,哭什么呢?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曰 ”
疋。
“那......”高炀鼓足勇气说:“我如今再无江山国政社稷之重,给你做牛做马赎罪好不好?”
“不好。”
高炀脸一苦,尽管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然而一旦真听到了心里又难免不好受。他点点头,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也对,你若轻易就原谅我了,反倒失了你的原性情了。”
顾兰亭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当他们再一次相遇,还能心平气和一起说话,至少还没有上一次今天相处的不快。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快死了,不管曾经发生什么,高炀应该都不会在强求了。他大概真是就像我能有个像样的地方,可以一边回忆曾经最美好的记忆,一边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