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处的襟带照例系得乱七八糟,雪白里衣也同样套的歪歪扭扭,露出胸口处的大片春光。
他意味不明地凑近玉华,“看来师尊是真的很想再来一次啊。”
玉华浑身一僵,看着越来越近的阮宁安直冒冷汗,因阮宁安传输的灵力而舒缓的疼痛仿佛此刻又炸裂一般,有如实质般将他浑身上下再次碾一遍。
却见阮宁安只是将手中茶盏放下,而后低头细细为他系好衣带。
他为玉华系衣带时表情极为认真,垂下的长长眼睫遮住了他眼中暴戾与杀意,使他看起来与数年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师尊的温润少年重叠起来。
玉华看着眼前熟悉到骨髓的俊逸侧脸,眼眶突然有些酸涩,“…阮宁安,你还愿意回到落梅苑,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落梅苑不仅是当初阮宁安亲特地为自己所寻的修养之所,他们二人更是在此处互诉衷情定了终身的,落梅苑每一处草木都是阮宁安亲手布置,其中意义深重岂是三两两语能说清的?
所以他还愿意回到此处,是不是…对往事还有几分眷恋?
玉华尚未来得及把话问完,阮宁安已为他理好衣襟,而后抬眼看着玉华。
眼神冰冷中带着刺眼嘲讽,“怎么,时至今日师尊居然还以为我对往事存有眷恋?”
玉华的心脏又抽痛起来,想来是心脉处的旧疾又复发了,他捂着心口道,“…难道…一件值得眷恋的往事都没有吗?”
“呵。”阮宁安像是听到笑话般摇头笑出了声,“那师尊告诉徒儿,我应该眷恋什么?是始终容不下我的天下人,是一心取我性命的名门正派,还是为了天下苍生最终弃了我的师尊?”
玉华抿唇不语。
阮宁安见他也为止沉默不由冷笑一声道,“若说起来,徒儿倒对一件事颇为挂怀。”
玉华问,“什么事?”
阮宁安无不残忍道,“杀尽负我之人。”
玉华皱了皱眉尚未出口劝诫便听阮宁安缓缓道,“尤其是邱文祥,他不是向来以名誉为重么。听说他治理有道,管辖锦州城百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我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玉华的眉头皱得更狠了,“荒谬!你想做什么?锦州城足足有数万条生命,万不可因一己私欲殃及无辜!”
“师尊一点没变,还是把天下苍生看得如此重要。”阮宁安恶劣地勾起嘴角,“可是我变了,我偏要取那些贱民的命。”
玉华怒不可遏,挥起一拳向阮宁安打了过去。
阮宁安轻而易举伸手握过他的手腕,笑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蝼蚁,也值得师尊动怒?”
玉华低呵了一声,“阮宁安!”
阮宁安却浑不在意,强行将玉华按在怀里道,“师尊方才说起这落梅苑,徒儿才想起来这落梅苑的确存了太多往事,曾经的那个阮宁安也太过低贱了些,做了那么多傻事。如今想起来真是让人直泛恶心。”
玉华甚至忘了挣扎,心脉处的疼痛似乎加剧了,以至于呼吸中都带着痉挛痛意,“…你说什么?”
阮宁安漫不经心接着道,“落梅苑如此碍眼,毁了也罢。”
玉华耳边一阵轰鸣,尚未理解阮宁安口中“毁了”的意思,却见阮宁安打了个响指,一位长相儒雅的青衫年轻人凭空出现。
他垂首对阮宁安抱拳恭敬道,“尊主有何吩咐?”
阮宁安语气淡淡道,“寻影,毁了落梅苑。越干净越好。”
“是。”青衫人领命后又如同来时一般如鬼魅般消失无踪了。
“师尊,”阮宁安饶有兴致地看着玉华,“可有兴趣去看落梅苑最后一眼?晚了可就毁了哦。”
“……”沉默良久,玉华终于推门而出,算是沉默接受了阮宁安的提议。
爆破声震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先后传来了数十道炸破声,待玉华出面时落梅苑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一片废墟。院中的老梅树被劈成了好几截,梅树旁那片他们曾经讨论过将来种些什么的空地自然也未幸免于难,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青衫年轻人注意到身后魂不守舍的玉华,也注意到了玉华脖颈处若有若无的痕迹,只是他全装作没看到般恭敬道,“公子有何指教?”
玉华深深望着眼前的废墟,脑中却响起了那些久远到尘封的对话,“徒儿,这块空地想好种什么了吗?”“等开春之后,师尊来决定吧。”“让为师决定?为师对蔬菜一窍不通啊?”“师尊想吃什么徒儿便种什么。”
他苦笑一声收回思绪,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的疼痛才让他从往事里挣脱出来,他对寻影道,“请问,此处可有纸笔?”
青衫年轻人微笑应道,“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