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跑出一段距离他回头看着悲痛欲绝的安羽,终于明白安羽为何总是对这个呆子江穆阳情有独钟。
在安府的时候迟钝的江穆阳站出来第一个为安羽挡炸药,在战场的时候呆傻江穆阳第一个为安羽挡长剑。
江穆阳有点傻气,但是他爱安羽爱到能付出生命,或许也只有江穆阳可以。
陆明旭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提剑加入了战局。
安羽根本注意不到方才她身边来过谁,她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江穆阳,“…师兄,你别睡…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江穆阳浑身痛得厉害,但他从来不会拒绝安羽的请求。于是他轻轻笑了一下,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带着些许柔情蜜意,“…师妹,你还记得上元节…我们一起放河灯吗…”
安羽连连点头,“我记得,记得…”
江穆阳仿佛又亲眼看到那天的温暖场景一样,目光温柔道,“我那时许愿…能一生护你平安,我…做到了…我没有食言…”
安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住摇头,“师兄…”
江穆阳轻轻咳了两声,咳出一大片血迹,“…师妹,师兄不能给你做菜了,以后…你一个人也要乖乖吃饭…”
安羽哽咽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师妹,你的红衣。”阮宁安将一个门派的红色弟子服外袍递给安羽,“快穿给江师弟看看。”
安羽胡乱擦了把眼泪,低头对面色苍白的江穆阳道,“师兄…你等我,你等我穿婚衣给你看…”
她边说边匆匆将红色外袍披在身上,喜庆的红色衬得她苍白的脸色都有了几分血色。
青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安羽举了举她手中的一截木炭,“…安羽师妹,这里实在什么都没有,不如你就凑合着用这个描眉吧…”
安羽胡乱点了点头,任青荷边叹气边为她上妆。
闻讯赶来的玉溯先跪下给江穆阳把了把脉,待听清脉象后一脸悲痛地摇了摇头。他长叹口气,抓着江穆阳的手腕给江穆阳输送灵力。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以江穆阳的状况,玉溯不过是再为江穆阳多续一刻钟的命罢了。
气氛一片低迷,反而是安羽略带哽咽的笑声打断了这过分沉重的寂静,她提着裙摆在江穆阳面前转了个圈,“…师兄…我好看吗?”
江穆阳的目光缱绻地跟随着她的动作,待安羽停下来问他时他才诚心诚意回答道,“好看,师妹什么时候都好看。”
安羽撇撇嘴,眼角已经流下了一滴眼泪,“人家都特地打扮给你看了,师兄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其实不能怪江穆阳不会说话,安羽真的一直都很好看。她生了双水汪汪的杏眼,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眸光潋滟,而且她是标准的柳叶眉瓜子脸,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即使她方才只是粗粗一打扮,但红衣加身,脂粉微敷的模样已经令许多盛装打扮的女子自愧弗如了。
江穆阳十分留恋地仔细看着安羽的脸颊,微笑着把剩下的话补充完,“…师妹什么时候都好看,但是穿婚服嫁给我的时候,最好看。”
安羽捂着眼睛,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溢出来。
因为她听见江穆阳最后又说,“可惜你最美的样子…我等不到了。”
他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后,如以往无数次一样缓缓向安羽抬起右手。
安羽熟悉他的每个动作,她知道他是想帮自己擦眼泪,于是她慌忙蹲到江穆阳身边想让他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他的手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安羽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却觉得远若天涯,远到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师妹,…别哭了,你要多笑…你笑起来最好…”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安羽清晰看到他的手在距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骤然垂下。
安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穆阳。他因失血过多显得灰败的脸颊还带着几分溺宠的笑意。
“师兄!”安羽的尖叫声如此撕心裂肺,然而她唤的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应答。
歪歪扭扭绣着鸳鸯戏水的手帕被江穆阳的血染成了红色,抬眼能看到战场厮杀中不断有谁的血液喷薄而出,再远处是残阳如血的天空,眼前席卷她的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她攥着手腕上的小铃铛冷得如坠深渊。
她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明白,给她擦泪的人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