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同一人
黎淮哭了很久,最后缩在唐晚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何聿晚把他抱到床上,黎淮还拽着何聿晚的衣角,迷迷糊糊的喊着他的名字。
诲存。
何聿晚半敛了眸子,把黎淮的手掰开,然后握在自己的手里。
“忘悲。”他坐在床边,低头细细的摩挲着黎淮的手。
黎淮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节处有着恰到好处的圆润起伏,细腻而又微凉,像是玉做的。
“你……”何聿晚哑着嗓子,“你会恨我吗?”
黎淮睡了过去,不会回答。
可是何聿晚自己知道答案。
他自嘲的嗤笑一声。
他当然不恨他。
他根本就不在乎他。
他谈起他何聿晚,漠不关心,冷酷无情,就连生死,都是随口一提。
何聿晚不过是他早就算计好的棋局的一步,是一颗冰冷坚硬的棋子罢了。
何聿晚在黎淮心里,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爱恨。
黎淮从前爱的是黎漠,如今爱的是唐晚。
黎漠对于黎淮来说,是一个贪妄,是十年的期许,是过往温存的代表,是他得不到的,万分渴望的温柔。
就像是池塘里的鱼吐出来的气泡,漂浮在水里,玲珑剔透的,仿佛珍珠般,可是总有一天是要浮到水面的,是要见光的。
是要破灭的。
可那样自重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注定破灭的温存而放任自流。
何聿晚心里清楚,竹屋那三日里,黎淮心里想着的都是黎漠,他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替代罢了。
不然他为什么总是哭着呢喃“冶清”这个名字?
冶清,不就是黎漠的字吗?
那时候何聿晚只想着占个便宜,后来爱上了黎淮,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宰了黎漠。
这个狗东西得了黎淮的心,居然还敢不要,还敢让黎淮自暴自弃成那般模样,还敢让黎淮为了他顶罪。
要不是黎漠已经破灭了,何聿晚一定会杀了黎漠。
是的,黎漠这个气泡,已经破灭了。
浮到水面上无声无息的破碎了,里面露出来苦涩的香气,黎淮照单全收,自暴自弃,金阁寻欢,放任自流。
他那样看重自己的身子,却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委身于自己以为的黎漠。如今就连这条命,也要交代给黎漠。
可是黎漠心里只是把他当作弟弟。
多可怜。
但是还好,黎淮已经断了念想。
可是唐晚又哪里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唐晚跟黎淮生死相随,跟黎淮朝夕相伴,唐晚给了黎淮温柔暖意、期许的生活和放肆的相爱与拥抱。
唐晚给了黎淮多年来渴求的一切,所以黎淮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唐晚。
给了身,付了心,谈了未来,说了打算。
黎淮连他深藏的后手都没有保留。
因为他爱唐晚,他也知道唐晚爱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唐晚是一个虚假的,短暂的,荒唐的存在。
唐晚永远是假的。
真的是那个何聿晚,是那个狠厉的,喜怒无常的,性情乖张的何聿晚。
是黎淮要杀的那个人。
唐晚不过是虚幻一梦,他们却也深陷其中。
都是傻子。
黎淮当真命不好,爱上一个贪妄,又爱上一个幻梦。
总归不是何聿晚。
何聿晚把黎淮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不叫诲存了,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唐晚表字诲存。
何聿晚表字悔迟。
其实何聿晚之前的字就是诲存,是他母亲云轻焕给他起的,后来母亲死了,他名义上的父亲把他接进王宫里,改了他的字。
悔迟。
悔吗?他不觉得王君后悔。
王君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为了一己私欲逼死何聿晚的舅舅,然后又为了所谓的天下强娶了何聿晚的母亲,就连何聿晚的存在,都是他母亲的耻辱。
后来他又为了他自己的命,害死了何聿晚的母亲。
就连把他接入宫里,也不过是为了颜面而已。
何聿晚恨他,他憎恨那个坐拥江山万里的男人,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
他要报仇,他要夺权,他要夺走那个男人自以为拥有的一切,然后杀了那个男人。
他终究不可能为了黎淮放弃自己的仇恨,就像黎淮不可能为了何聿晚放弃自己的恩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