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练师亦是生在初秋月圆之夜,孙权一时恍惚,半晌未接话。袁月看孙权面色不佳,以为他心里作难,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知道,定亲的事,并非孙公子所愿,现下你我门不当户不对,恐怕难成良配,不妨就依照规矩退婚。毕竟,先父……”
孙权久久没有言语,兀自走到井边,打起了两桶水。自从黄巾起义,天下早已大乱,诚如孙策所言,若是自己真的不要她,这个柔弱的姑娘只怕真的难以在乱世中存活。而他的步练师亦在乱世中飘摇,孙权边将桶中水倒入缸中边想,若是有如自己般的男子,能保全她的平安,即便她先委身于人,他也是不恨的,只要活着,只要活着,他迟早会将她抢回身侧。
孙权这般想着,竟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袁月站在孙权身侧,也不多话,只是给他递了方绢帕。孙权接过擦净手,正正神色对袁月道“婚事自然是算数的,我会告知兄长。明日长嫂回姑苏,你也作为我的妻眷,一道跟去罢。”
翌日清晨,朱治便率领着数千士兵,护送亲眷、押解战俘,一路往吴郡而去。
大雪初霁,冷冬犹寒,孙策与周瑜皆阔别爱妻,依依不舍地策马站在高岗上,临风望着官道上蜿蜒数里的队伍,久久不去。不知过了多时,队伍转入深林,渐渐没了踪迹,孙策才开口道“小时候,我让你叫我兄长,你死活不肯,说我只比你大一个月不算数……现下我是你姐夫了,你叫我声兄长可不算亏吧?”? 周瑜握缰而笑,青丝纶巾随风徜徉“我还以为主公心里全装着打沙羡的筹谋,不曾想却是在计较多年前的事呢?”
孙策亦咧嘴一笑,眸中的光芒却由和煦瞬转凌厉“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在计较着多年前的事呢。”
周瑜明白孙策口中所指,亦正了神色,宽袖一合,拱手朗声道“公瑾愿以一身所学,助主公得偿所愿!”
小路迢迢,长长队伍正中的雕花马车内,二乔姐妹同辇而行。见大乔不时撩开车帘望着道旁景色,神情略显焦灼,小乔轻声问道“姐姐可是又觉得闷了?我让车外随从传令给朱将军,停下来歇歇脚罢?”
大乔摇摇头,探手握住小乔瘦弱的小手以示安抚“婉儿别忙,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孙郎罢了。”
“先前姐夫也常去打仗,姐姐好似从没有这般不安过……姐姐放心,周郎跟我说过,他们已定下了攻城谋略,十拿九稳,不会有问题的。”
大乔没有答话,只是笑得十足温婉,弯身将软垫铺好,轻轻拍拍小乔的瘦背“周将军说你昨晚没睡好,今日出发得又早,趁这会儿不走山路,趴着打个盹儿罢。”
昨夜确实没有休息好,马车又如一方巨大的摇篮,来回颠簸几下,困意不觉更浓,小乔小猫似的乖乖趴在了软垫上,长睫毛扑棱几下,很快便沉入了梦想。大乔解下身上披肩,缓缓盖在她身上,脸上的愁绪却如江头潮水难平多年前的杀父之仇,是孙策此生最大的遗恨,现下他就要率部去攻打黄祖,必然会倾尽所有图一大胜。他这心思,周瑜明白,孙权明白,那黄祖也明白。此人素来狡诈诡谲,若是利用孙策求胜的心理,埋布疑阵,诱他深入,可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