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无非是仙阆先天不足常闹饥荒,宸京爱莫能助,只能睁眼瞧着邻国算计他那卧榻之侧的香饽饽。仙阆织染熟稔少谙耕稼,南堰西陲却是一碧千里风生穗伏。偏生南堰好容色,爹生娘养的姿容难改,自服带客臭上下工夫还不容易么?再自然不过地,堰人盯上了邻邦那匹碧水锦。廉价购入不说,暗地里更是揣着偷师之流绝仙阆一城生路的歹毒心思。
“抛却几个愣头青不谈,资历稍多的仙阆人都看得出。奈何……”明锦玉叹一声,“奈何饥馑逼到跟前,也只得想着活命要紧。”
“世上仅只一种病。”兰洵忆起及第前经年寒窗,个中滋味千回百转,便附和道,“染上穷病,举目都成了活地狱。”
“不止穷病。”明锦玉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仙阆人绝不穷,他们只是活不下去。也不是晒网远重于打鱼的懒汉,都是手脚利落的勤勉百姓,到底还是躲不过天地不赏饭吃。便是卖光了碧水锦啊,饿死的人还是一批连一批。”
兰洵只见得眼前人瞳色深深。“仙阆人手里尽是银钱,只是花不出去。边地险仄,堰人又分毫不差地堵住去路。不少人就是被活活困死在世代奉作信仰的天府。”
厅内一度沉寂,还是明锦玉先回过神来,继续讲下去。“于碧水锦,南堰百般压价。于米粮,他们却是哄抬。仙阆人纺绩织染日夜不歇,却换不得半斛米。终有一日,落得……易子而食。”
“可……”兰洵嗫嚅一下唇,满目震悚。“仙阆人没有米,却不缺银钱。”他艰难开口,“银钱如何还买不得米?!”
滑天下之大稽。
“同仙阆做买卖的,是南堰。”明锦玉点到即止。稍一番揣度,兰洵也是心领神会。“好长的手!”他几乎忘记身在何处,泄愤似的狠拍案几。“岂不知明犯我境,虽远当诛!”
“孩子话。”明锦玉笑笑,这才讲到坊间传闻里那鸢罗姑娘。
趁仙阆独木难支,平白掉出来个娇俏姑娘。小丫头不过二八年岁,自谓鸢罗。她出现得莫名,却将情形了如指掌。姑娘找来继任郡守连同现任土司。一拍板定下一计。
“好哇,他囤货我们也囤!”小姑娘只一身粗衫短褐,却操起父母官的心。“他抬价,我们为什么不抬?”
她说织绵压在库房好生打理,便只谁上两年也是无碍。可堰人却是把自己套死在陷阱里,临了还不忘铲平最后一抔土。
骤然抬价容易,却没有一夜间回落的理儿。一旦高昂米价将本国百姓也拒之门外,数仓陈米便只能招鼠生蠹。舍得一身剐,端看谁熬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