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3.螟蛉(8)
“那院子,处处透着古怪。”
柳嫱着了看身侧二人,终于还是抛出更大的筹码。“揭开这层古怪,便是父亲也承担不起。”
李慕羽二人不语,只琢磨着她话里各有几分真假。
“端木妍是怎么要胁他收下我的?”柳嫱道,“必然不是凭着等闲小事。能压得他不敢生出半分反抗,想必是牵扯着人命案子。”
对面纵然一脸兴味,可却无功于衷。
“你们……我不信你们猜不出!”柳嫱睁大眼睛。
“柳——翾。”苏愉清清淡淡吐出二字,算是回应了他。
这人他早有耳闻。
进不思庙堂之高,退不念江湖之远。是朵老于风月至死方休的奇葩。
“玩歌伶捧戏子的,哪有不出人命的理?”柳嫱轻勾唇角。“无非一条不够便添上一条。”
“我那哥哥偷偷带我去过那院里。”她抬手抚过颈侧,“拿把刀抵着这里,向我……求欢。”
眼底痛色一闪即逝。“我模模糊糊听他说,什么十一个,埋在什么地方之流。我不看他,只看他那院子。”柳嫱敛去笑意,遥遥指了个方向。“墙根南角,一定要去翻翻那里的土。越深越好!”
“那里长着一片草,草叶子同别处完全不同。排列如覆瓦,背侧皆生绒毛。攥在手里是硬的。”情形复刻似地揪紧衣袖,柳嫱一双眼里竟已死寂无波。“乍一看,蜈蚣似的。”
李慕羽起先若有所思。待她话音方落,忽而心念一动拍案拂袖离去。
苏愉扶柳嫱躺下,甚至抬手掖了掖被子。他虽半懵不懂,可还是咬咬牙跟了出去。那位爷如今出不得宫,个中关节少不得要自己疏通代劳。
“小姐再等一等,不要走远好不好?”柳嫱直挺挺躺着,闭上眼睛周遭竟成了遍地坟茔。她想象着自己是一绺烟,稍稍一纵便跃至半空。玄虚空茫里,钻进新雪轻叠的皇陵。
她似乎觉出些什么不对,猛地坐起身在床头外衫处翻找起来。指尖触及雕镂冰凉的银盒,蜷起指头将其死死拢进手心。体力不支倒回原处,她仍是不撒手。
掀开顶盖,柳嫱疯了似的便往小臂上倒。铅粉纷扬扬倾了满枕,散进徒然睁着的眼睛。她被呛得连连咳嗽,铅粉和着泪,疼得钻心蚀骨。
直到细粉推平,靡烂伤处尽数遮掩,她才颤巍巍笑了一下。
“嫱儿现在不脏了。嫱儿还要接着伺候您。”
柳翾哭完,照例开始干嚎。他等着爹爹替他擦擦眼泪鼻涕,谁知没等来手帕,反结结实实捱了一巴掌。
柳翾偏过头瞪着绿豆小眼怔了怔,片刻嚎得更凶。比起那巴东猿啼,更多出三分凄惶。
“爹你老糊涂了?!”
他索性绝了撒娇卖乖的心思,抬袖委委屈屈擦红了眼尾。
柳尚书忍了又忍,这才没抄刀把这不肖子截成七八段。
“翾儿杀了谁啊?”
管家竭力给人揉着心口,生怕红灯笼刚撤下去白幡就要匆匆招摇。
“是宋家那孙子!”
柳翾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柳尚书那脑袋瓜子当即蜂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