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踏上地板的时候，脚踝抽筋了一下，她俯首，再抬头，看到窗子里的自己疲惫、憔悴与担忧。
她慢慢走下床，绕行一圈，拉开侧身边的床帘，看到隔壁床也没有人，但被子还有温度。
回头看墙上的患者名牌，一号床——心血管内科张旻昊，八岁；二号床——心血管内科方照影，二十七岁。
直到此刻，她才慢慢有生命的存在感，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明明是个事实，但却像个信念一样冲击了她的大脑，给她带来了一丝神采。
病床对应的柜子上，有她熟悉的梧桐树叶咖啡杯，还有一份没写完的《自查自纠报告》，页眉是京江市公安局的名称，内容是关渡的字迹。
她的视线还有些缥缈，无法定格在纸上看内容大意。
但是，她意外地笑了出来，眼角挂着湿润的泪。
她紧张的神经瞬间得到了放松，从信念冲击到希冀兑现，只需要意识到——关渡也还活着。
她的大脑渐渐开始运作，她知道，她想去找关渡。
病房外的走廊很安静，她扶着墙踱步往前走，走到了护士站。
她没有方向，不知道往哪里拐弯，她甚至没有力气张开ko问一问护士自己是怎么回事。
护士站墙壁上的公用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原来现在才七点钟。
新闻里的画面是警方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出镜的警察有苏天，没有关渡。
苏天正在向大家交代秦段——真名黎岸的恶劣罪行。
光明与黑暗，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关系，它们在同一空间接续交替，在同一时间共同存在。
黑暗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光明的缺乏。
生于起初完整家庭的黎岸有一个知书达理的作家母亲，有一个治病救人的牙医父亲，还有一条陪伴他长大的爱犬金毛。
也许，小时候的他幸福过，但日后多年的不幸已经让他遗忘了拥有过的幸福，记忆的残缺也只能塑造一个心理残缺的他。
他只是记得，自己青春期时，母亲的愤怒是父亲的出格导致的，母亲的死亡是父亲亲手制造的。
他还记得，金毛被父亲扔到了小溪里，死在他眼前，而他只能冷眼旁观。
他更知道，父母走进了法院，而此举更是加速了母亲的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爱母亲，他只知道所有的不幸都不如失去母亲来的痛彻心扉。
以至于，他对一切都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