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背你也行,”华昼仿佛把他们队长当成了一堵随时都可以靠一靠撑一撑的墙,明明腿长个子高,就是不能好好走路,嘴上倒是慢悠悠地说,“我倒是不介意我们队长身上也带着汗味。”
“我介意,”任熹说,“我怕某些人身体太虚弱了,没背几秒钟就不行了,责任还得在我身上。”
作为他们队长口中“某些人”的华昼挑了一下眉头,他生得很好看,眉目细致,冷白皮,眼皮有些薄,平时总是懒洋洋地看人,带着几分不着调,笑着压低声说:“我其实某些方面很厉害。”
作为一个平时跟集旧林无聊时在私底下没少开过黄腔的任熹瞬间秒懂,并笑回一句:“滚。”
华昼瞬间乐了:“队长你竟然听得懂?”
任熹笑着踢了他一脚,在公共场合还是会注意点的,开黄腔什么的自然不会,并将这干什么都没劲还自称废物的人从自己身上给拉了下来。
当年操场外围设计很多水龙头,方便那些在操场离挥汗如雨的青少年们不必走那么远的路去洗手间,随便往操场边缘过去就可以用到水了。
任熹拉下华昼后,就开了水龙头洗了个脸,看向了实验楼所在的方向:“都这个时间了,旧林怎么还没有下来,该不会是还没完?也太忙了。”
华昼说:“皇帝哥哥在实验室里打江山。”
任熹被逗乐了,说:“那你也去打一个。”
华昼靠着树挑了挑眉:“我不行,我废物。”
这是他口头禅,说起来毫无压力,加上他还跟个半身不遂的人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树根上,仿佛端端正正地站一会就能够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任熹笑着抹了一下脸,然后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走了,别靠着了。”
华昼伸手:“拉我一下。”
任熹:“不拉。”
华昼:“那我黏在树上了,走不动,累。”
“你大爷的。”任熹笑骂了一句,再伸手将那懒在树上的人给拉了起来,两道修长高挺的身影勾肩搭背地一起消失在了被夕阳染红的操场上。
“啪”的一声,一个篮球落在了於归脚边。
“啊,不好意思啊,”有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於归的思绪,“你能帮忙把球给我扔回来吗?”
於归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当年的篮球场,再低下头看了一眼足边的篮球,恍惚地说:“好。”
他弯腰将篮球捡起来丢回操场里,丢给了那些在篮球场里挥汗如雨的陌生青少年们,又收回视线看着那消失在时光里的影子,突然发现周边繁盛的树木有些渐渐枯萎,叶子随风落了下来。
於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快到秋天了。”
当年聒噪的知了不叫了,故人也走了。
青年们欢声笑语的故事,也止于那年夏天。
带於归到档案室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打开门领着他进去的时候,不断地叮嘱他:“不要什么都随便看,涉及太多隐私问题,不过由于你看查看的人以及事情都有些特殊,又经过与上边沟通了,可以带你进来,简单地了解查看一下。”
於归点了点头:“好,谢谢。”
档案室里放了许多与学校相关或者发生过的事情记录,当然也包括当年南舟巷子里的事情。
於归正要顺着年月份走到六年前存放记录的架子那边时,路过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的架子边,放着一些陈旧的密封袋,紧挨着叠放,架子最上边写着“时光抽屉”四个字,简单又充满幻想。
他停下步伐问旁边的老人:“那是什么?”
“那些啊,好多年前的了,当年学校对部分系的同学搞过一次活动,为了让以后他们毕业离开时还能记得自己在母校里留过哪些美好的回忆,不过当时也是一时兴起的,毕竟地方有限,就收集了一部分人的放了,”档案室的老人皱了皱眉,“好像华昼的也留有吧?不记得了,可以瞅瞅。”
听他这么说,於归过去翻了翻,放的年头有些久远了,上面落下一层灰,密存得很好,看样子除了当年存放的学生,似乎就没有打开过了。
於归还真的翻出了时光袋,外边写着瘦长又潇洒的两个“华昼”的字,字也跟他人一样懒散。
他拍掉了上边积了一层的灰,问了老人:“不过这貌似除了本人……其他人都不方便打开吧?”
“哎,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当年的学生估计也是图个一时兴起闹一闹的,估计也没真舍得往里面放什么,”老人摆了摆手说,“换作其他人来的话,当然不可以拆开了,不过你都跟上边沟通过了,想看就看一看吧,指不定有些什么信息,再过一些年,估计也废了。”
於归没说话,盯着手里密封的时光袋发了会呆,还是将当年这时光袋的主人封上的印条给缓缓地撕开了,一张照片从里面不小心掉了出来。
年代久了,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一些泛黄。拍摄的内容是在操场边枝繁叶茂的树底下,穿着夏季清爽休闲服的任熹戴着护腕,侧腰夹着一个篮球,额头系着一条头巾,而华昼跟平常一样,勾着任熹肩膀与他挨在一起,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正直年少的两人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照片后边还有华昼留下的一行瘦长的字——
我把你放在时光抽屉里,打开就可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