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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但愿人长久

“救救我!救救我!”

几个零星的英文单词很快就被吞没在水里。

“那儿!”晏淮左指着一条可以滑下去的陡坡,乔纳森一马当先曲腿滑了下去。

杜牧之把背着的人扔下来,看都不看,直接朝着脖子来了一掌刀干净又利落,立马跟了过去,乔纳森正把自己的绒服从内到外脱掉,这玩意儿要是要是洗了水比铁还重,而晏淮左居然也在跟着脱。

“你们别!”此时此刻居然是杜牧之在拦。

“杜。”乔纳森已经做好准备了,“太像那一天了,也是在山里。我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乔纳森说得很认真,眼神逼得杜牧之想要拦他的手都僵在那里。

那根柔弱的枝条终于撑不住,细微的咔嚓声落在那落水的男子耳里,都是死神的催命符。

“不,不……”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被惊恐塞满。

一瞬间,就被水涨没过,水面上只剩两只手臂疯狂拍打着水面想要自救。

乔纳森纵身一跃,双臂大展打着挺,拍打着水浪横渡,整个人亦如同颠簸在其上的一片枯叶上下翻腾。

这时候月竟然也照得敞亮,月光铺在乔纳森面前居然成了一条路,乔纳森眼睛瞪得老大,嘴鼻不可避免地被喂了大把的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软,偏偏要救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乔纳森死死咬着牙,抵着洪流,拼了命地想要伸手去够。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就可以摸到男子的手,他就可以回到二十年前山里,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就没有离开普提斯小镇,他还能再帮费尔德叔叔喂一喂农场的牛羊,还能再和亲爱的乔治叔叔放牛赛马,然后对着他们说一句他从来没有说过的,我爱你们。

晏淮左眼前早就被水淹得啥东西都看不清,只有依稀两个要被大流吞没远去的人影闪烁在他脑海。也算命大,又或乔纳森不想让他犯险,于是水波的掌推也温柔,一遍又一遍把晏淮左推向浅滩。当他还想再往中央游的时候,是杜牧之下水把他给拖了回来,拖到岸边晏淮左整个人都在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是不是!”杜牧之甩手把厚衣服盖在他脑门儿顶上,自己身上的水都还没干,头发趴在额前水流成小溪,却是滚烫滚烫地砸向地面。

“救他,救他啊。”晏淮左只愣愣地看着杜牧之,直到最后眉头才紧蹙着,嘴张着,胸腹剧烈起伏着,憋出这一句湿漉漉的话。

“你看看哪还有人了?”杜牧之紧锁着眉头,憋着泪指着水面,怒吼着,一点儿也不去遮掩,赤裸裸把现实摆在眼前。

水浪无情,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吞没落进来的生命,至于此时再望,除了这要吞人的大ko,还有什么东西呢?

拍岸声阵阵,晏淮左怔愣,呆呆地望着,先前喝下去的水终于从眼睛里宣泄出来。杜牧之轻轻搂住他,他趴在杜牧之怀里痛哭了起来。杜牧之抱着他,头扬起不肯轻易落下,用力挤着眼睛要把夺眶而出的水滴子全挤回去,远天边的山线都模糊一片。

至于此时,晨昏交接,初起的太阳就把平原之上的最后一块积冰照得开始消融,这场万物之冬终于要过去。

“这是乔纳森自己的选择,他会很高兴的。”杜牧之声音也柔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晏淮左的肩背。

一周后杜牧之去救援队那里听到了消息。这会儿晏淮左还躺在医院里,在他制服偷猎者的时候,偷猎者手里的刀子已经在他臂上戳了深深一道ko子,后来这么入水大的动作不可避免的撕裂、感染,肺里也呛水生了炎症。吊了好几瓶抗生素在无菌病房躺了好几天,好在最新一次血ye的化验结果也显示感染被有效的控制住了,转到了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有些烧着,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我们是在纳洛河南径距你们报告地两英里的岸边发现了一些踪迹。”救援队的人当然也认识乔纳森,他摇了摇头沉声说着,“那是一些零落的骸骨,测定死亡r期就是你们报告的当天,但不是乔纳森的,是属于那名偷猎者的。我们再往深处搜索却一无所获。”

杜牧之回到医院的时候晏淮左已经醒了,他正望着窗户发呆。

“你看你现在瘦的,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给你做。”杜牧之顺手接了一杯温水。

“甜粥吧。”晏淮左声音有点儿哑,一扭头还是微微笑了一下。他没问起乔纳森在哪里,杜牧之也没准备告诉他。

“好,你等着我。正好我看见附近有家中国人开的小餐馆儿,里面有桂花粥,我去买一碗过来。”杜牧之替他塞了塞被角。

晏淮左出院的时候,他告诉杜牧之想去他们最后扎营的地方看一看,杜牧之当然陪着他。

那顶帐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起的锅灶还摆在那里,前一夜三人举杯而饮尽剩下的玻璃酒瓶还静静躺在帐篷的一处。

太突然,一场告别来得这么得猝不及防。

杜牧之陪着晏淮左坐了一整天,看着漫天的金一点点被橘红渲染,到最后夜幕降临。

“我知道他有多想回家,好几年前我和老乔在国内碰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念叨着,他想回家看一看。”晏淮左转头,看着杜牧之“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没细问过他,但你一定知道对吧,我们送他最后一程,把他带回家吧。”

杜牧之沉沉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之后,杜牧之总会断断续续地梦见那条河。

梦见乔纳森拼了最后的力气把快要昏死过去的男人推向岸边,而自己却被这反作用力喂给了饿疯了的河水。

“你后悔吗?”杜牧之和乔纳森并肩坐在篝火前问着他,而晏淮左还在camp里烧得迷糊。

乔纳森只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长明的火焰满是笑意。

“那我就知道了。”杜牧之微微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火焰里的乔纳森,却又好似透过那火的折射,看见了在另一面的大胡子。“晚安,祝你们好梦一场。”

他知道,乔纳森终于回去了,归去还了少年模样,也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杜牧之又抽空去了普提斯小镇一趟,见了费尔德镇长最后一面。

“杜,你要回国了?”费尔德倒是姿态洒脱,“说老实话,我原以为你上次就不会再回来了。”

一年不见,老镇长的发竟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老态,岁月催人老,杜牧之一时间竟也哽咽。

“当然还会回来,记得给我留点好酒,你个老酒鬼别自己偷偷喝完了,听莉莉的话,少喝一点吧。”

费尔德听了哈哈一笑,大手拍在杜牧之肩膀上说道,“少不了你的。”

“对了,这个给你。”杜牧之把乔纳森送给他的坠子拿了出来,递给费尔德。

“这是?”费尔德拿在手里轻轻抚摸着。

“我见到小乔纳森了。”只一句话,费尔德立马把手捏紧,紧闭着嘴唇死死看着杜牧之。

“小乔纳森之前在参军,又自学完了大学课程,能算得上生物专家了,他现在可真是个独当一面的人了,威风得很呢。可能最近太忙了吧,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我告诉你他会保护好小镇,一有机会就会回来,他很想你们。”

费尔德听着听着,老泪纵横。手背用力抹了抹,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早点回来,早点回来……我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碳烤ro。”

那天杜牧之陪着费尔德在牧场上坐了一下午,他告诉着费尔德,乔纳森和大胡子一样,进了山里,保护着上面许许多多的生命,向他讲述着自己和乔纳森看过的一场又一场风景。费尔德静静地听着,从来不打断,把那个坠子戴起,喝着小酒又过了一个白天。

“杜。”临走时,费尔德叫住了杜牧之。“不管你和小乔纳森会不会回来了,我总希望你们可以过得好一点。”或许知道了,或许不知道,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再见。”杜牧之笑着朝费尔德挥手,朝着普提斯小镇告别,朝着怀俄明,朝着他在天上飞的r子。

他还得赶紧回城市里,晏淮左还在等着他。来r之路不可知,杜牧之却有了勇气跟着晏淮左一起走下去。他终于落了地。

不知道能一起走多远,杜牧之也不会让自己去想,他时刻准备着和晏淮左一同过这人间一趟,他也时刻准备着面对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