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谷。
地图上没标明,走进来杜牧之才看见这里的名称,即刻下脚步都顿了一顿。
“一个让你牛仔梦成真的地方。”晏淮左慢慢悠悠地跟了上来,顺着下面的一句话往后念着。
“好地方,咱俩得先挑顶帽子啊。”晏淮左乐了,伸出手在虚空中转了转,仿佛在甩缰绳一样。“没人告诉你我就有个牛仔梦吗?牛仔很忙啦,牛仔很忙啦,嘿哈~”
调已经从美国跑回中国了。
“我虽然是个牛仔,在酒吧只点牛奶。”杜牧之的音感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刚才的那一点儿难以明说的心情转眼间就被两声曲调给冲散了。
“那儿!快跑啊,去晚了好看的都被抢没了。”晏淮左指着正营业的一家衣帽店,猛地一拍杜牧之的屁股,抢先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声招呼着杜牧之:“呆子,快过来啊!”
杜牧之叹了ko气,一并跟了上去。
这里的牛仔帽倒也没太多的花样,晏淮左挑了一顶牛仔蓝,杜牧之拿了顶毛毡黄,付了钱戴在头顶上,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又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不是我说,怎么你戴着这么逗呢。”晏淮左已经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了,惹得杜牧之踹了他一脚。
“不能跟哥哥比啊。”杜牧之没好气地怼着。
一下子,晏淮左收了笑,认真地盯着杜牧之。
“再喊一声。”
那眼睛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又映着天上月,地上人。
杜牧之没敢去看。
“少来了,几点了,等店关了真想饿肚子?”
他们寻了一处嵌在谷间临湖而望的小馆子,一边用着餐食,一边能看着朵朵鳞浪冲上滩涂。餐馆里正用黑胶放着不知名的乐曲,曲调很是和缓,轻易让杜牧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也是,在怀俄明野冲了这么久,太累。这个地方出人意料的让人感觉舒缓。
“Love Valley.”晏淮左反复念着地名,他ko音是浓重的英腔,配着磁沉的嗓音念得这本就暧昧的单词更是别有韵味。
尤其是那个Love,结尾的辅音咬得轻又缓。
“你这发音没被这里的土著嘲笑?”杜牧之到底是有点嫉妒,他自己的ko音当年为了方便学得美式的,年岁渐长以后才痴迷起英式的沉稳来,这么一来二去ko音被拽得半英不美的。
“有时候确实会,我也就不跟没开化的美国猴子计较了。”晏淮左没抬头。
“你在看什么呢?”杜牧之好奇了起来,这家伙盯着手机那么久,连面前的牛排都没来得及吃多少。
“我在看这个地名,好像有它的由来。”晏淮左收起手机回答。
“你是说奥菲斯和尤利黛?”大概是个当地人,说出来的却是一ko流利的中文。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老婆婆绾着发,举起手中的鸡尾酒朝二人笑着致意了一下,显然他们的对话被老婆婆听了个一清二楚。
“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去听你们的交谈,只不过这个地方确实很少有亚洲人或者说中国人来。”
杜牧之倒是有点错愕,他这辈子头一次见中文说得这么溜的老外。
“别这么看着我,我和我丈夫之前和你们一样也爱满世界的玩儿,尤其在中国待了好几年。”这回子老婆婆换了ko京腔。
“Martin.”晏淮左挥手笑着朝着老婆婆打招呼。
“Stella.”老婆婆也笑着回了自己的名字。
“冒昧的问一句,您的丈夫?”这时候太晚,怀俄明的治安并不算太好,晏淮左还是有点担心她的安全。
“去世了。”
“抱歉……”晏淮左没有意料到,有些后悔自己多嘴的一问,倒是斯黛拉耸了耸肩表示没什么。
“这并没有什么,我是说,我一直知道他就在我身边的。”斯黛拉举了举脖子上的项链,链子中间坠了一颗米粒大小的蓝宝石,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惹眼。
“四十年前,我俩因为奥菲斯和尤利黛的传说来了这里,也是这么好的夜色,他向我求了婚。”斯黛拉笑得越来越温煦,沉浸在回忆里幸福的样子连杜牧之和晏淮左都受到了感染。
奥菲斯的音符坠在了这里,无人触碰,那副竖琴自顾自弹奏着最悲伤的乐章。望夜成石,垒砌成了这一处的琴谷,在这之后的每一夜里,都与天上的天琴座合鸣,要奏给爱人听。
这里是爱情谷,它谛听过太多对璧人虔诚的祷告,r复一r,年复一年,伴着奥菲斯的曲调让怀俄明的野xin都被驯服。
斯黛拉和爱人来过这里,现在她又看着杜牧之和晏淮左来到这里。
杜牧之正把玩着临别时斯黛拉送给他们的坠饰,上面已经被磨出了一层油光,能看出来从前被主人拿在手上反复把玩。
“爱情谷啊……”杜牧之自言自语。
晏淮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相顾无言,远天的星辰连成一线,勾勒出琴的模样。月光做了弦,拉动着繁星跟着奥菲斯的音符一同落在了他们之间。
杜牧之仿佛听见了,跨越时间长河的,爱的回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