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那你知道鸢尾的花语是什么吗？”
“绝望的爱。”
男人莞尔：“你懂得还真多。”
陆尧淡然一笑：“以前还真不知道，但是有位影帝的成名曲好像就是《鸢尾》。”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写这首歌吗？”
“因为我？”好像闵舟做的所有不合常理的事都跟自己有关。
“嗯。”闵舟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还有一半是因为卫湎。”
这个名字出现得猝不及防，一直游离的沉郁心绪，刹那间结结实实地梗在了胸口，陆尧想说点什么，但肺里堵得发不出声来。
闵舟紧跟着说的一句话让陆尧那口气彻底梗死在胸口。
“我以前以为你喜欢卫湎。”看着陆尧那嘴角抽抽的表情，闵舟不自然地别开脸去，“好吧，现在听起来是有点傻，但是当年你从不靠近女生，周围弯弯绕绕的也就他们几个人，卫湎出事的时候，你的反应也太异常了，我会往那里想也不奇怪吧。”
陆尧愕然梗塞间顿觉有些莞尔。
回忆的匣子一旦打开，过往便像冲破堤坝的洪水，来势汹涌，势如破竹。
闵舟淡淡启唇，说起了一些自己都已快要淡忘的旧事：“那阵子，我妈跟我说要移民，但我舍不得走，我总觉得，如果你能喜欢卫湎，那至少说明我还有机会。学期末的时候，转学手续全部办好了，我觉得，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那天我在活动室等你，但你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喜欢男生……”
闵舟一字一句地说着，口气是漠不关心的淡然，仿佛只是讲了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陆尧却听得心头一阵涩意上涌。
“大学的时候，我回来看过，坐在你经常喜欢坐的这个位置，看到的就是这一片鸢尾。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跟卫湎挺像的，都被困在一段绝望的感情里。”
闵舟揽过垂眸不语的少年，后者顺从地倚在他肩头。
“但是后来我想通了，爱情应该是美好的，即使是毫无希望的暗恋也该是美好的。卫湎的悲剧并不是因为喜欢了许衡，而是因为这份喜欢背负了太多的世俗枷锁，而这副枷锁对当年的他来说，太过沉重。”
闵舟顿了一阵，斟酌了半晌：“陆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曾说许衡对你是执念，你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困在执念中了呢？”
陆尧心中一颤，执念吗？那是什么样的执念呢？对友情？对爱情？还是对这个世界太过完美的期待？
从小到大，一路走来都太过平顺，有生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亲情是温馨的，友情是真挚的，爱情大约也是美好的。
高三那年，陆尧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而且是整个社会对一个弱小的男孩最深的恶意。
那时陆尧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如自己认知中的那般美好，爱情亦是如此。人心是狭隘的，自私的，残忍的；而爱情，尤其是这种边缘化的爱情，结局多半是凄凉的。
闵舟适时地打断了他仍在持续发散的思绪：“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永远也无法改变，与其执着于过去，不如试着看看未来。”
“未来？”陆尧仰着些许迷惘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总是这般波澜不惊一派淡然的模样，却想得比谁都更深更远。
他曾说自己不善言辞，所以公众场合少言寡语。可是一旦他开了口，语气中那种笃定，轻而易举就把人圈进自己的逻辑中。
“嗯，比如说，可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再比如……”转眼间，视线落入了一双灵动跳跃的双眸内，这双眼睛明亮而漂亮，此刻却揉着些疑惑和哀伤，闵舟忍不住亲了上去，似乎这样就能温暖那眼底潮湿的凉气。
卷翘的睫毛颤抖着合在了一起，温热的吐息痒痒地落在敏感单薄的眼皮上，暖暖的，搔得心底也是一抖。
“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幸福美满，未来，我们……会吗？
“我们都是公众人物，被曝光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的爱也许不能为世俗所接受，也许会面临诸多的指责和非议。”闵舟淡淡开口，道出了陆尧一直清楚明白，却极力逃避的现实，“不管是什么，我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让我现在就公开出柜，我也绝不会犹豫。”
“这会毁了你的。”仿佛漂亮的皮囊上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地露出血肉模糊的本来面目，陆尧声音有些颤抖，紧闭的眼睑内漫出了几分湿气。
闵舟怜爱地在轻轻颤动的眼睫上蹭了蹭：“陆尧，我爱你，想一直一直跟你走下去，但我不希望这份爱成为你的负担。我想过了，如果你实在不希望公开，我可以退出娱乐圈。”
轻描淡写的语气，莫不在乎的神色。陆尧怔然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闵舟。
“你真的不在乎吗？”
“我只在乎你。”
闵舟越是怡然自若，陆尧越是心痛难言。
怎么可能不在乎，陆尧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夜里一遍一遍背台词的身影，不会忘记拿到影帝奖杯时他激动的神色，更不会忘记他跟自己说起喜欢演戏时那灼灼的眼神。
如此勉强自己，只是因为我吗？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酸酸涩涩地疼了起来。有阳光穿过枝枝桠桠，有风从湖面吹来，有麻雀急急飞过，有鸣笛声从远处传来，还有温柔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陆尧久久地凝望着，将这一幕拓了下来，深深地烙进了记忆里。这一刻，有个男人，为了他，不顾一切。
似乎只要是自己要的，摘星挂月他也会竭尽全力；但凡是自己给的，即使是痛苦，他也甘之如饴。
“你真傻。”这是陆尧吻上他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