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隐没在来往的人群中,再也找寻不见。
我在顷刻之间失掉了全身力气,如果不是那两个保安和警卫拉扯着我,恐怕我早就跌坐在地上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小时,老三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秦哲,这到底怎么回事?夏卿他人呢?!”老三皱着眉头快步朝我走来,想要一把将我从冰凉的椅子上拽起。
“……他走了。”喉咙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我努力了好几遍才终于挤出一点清晰的声音。
“你刚才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夏卿他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啊?不是我说你,你们俩总这么闹也不是办法,你刚把他找回来没多久,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何必非要弄得……”老三没完没了的絮叨传进了我的耳中,我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
“胃癌。他从头到尾都没跟我透过一点底,老三,你能相信吗?我跟他每晚睡在一张床上,可却连他得了胃癌我都不知道……”
“他得病我不知道,他吃药我不知道,他去化疗我也不知道……我就像是一个睁眼瞎子一样,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仿佛一个失去了语言表述能力的患者,只会颠来倒去的重复这几句话,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应该怪夏卿瞒着我,还是应该骂自己对夏卿的关心太少……
老三大概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去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你要是个爷儿们,就去把夏卿找回来,他只是出国又不是去外太空,你把他找回来,该检查检查,该治疗治疗,等病好了你们俩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多好啊!”
老三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勾勒出了比童话世界还要美好的结局,我不知道该笑他幼稚,还是该掩面大哭,我勉强动了动嘴角,却发现自己连做出表情的能力都没有了,机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向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到了极点,像将所有的家底拿出来豪赌最后却一无所有的赌徒。
我把夏卿弄丢了。
老三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了悉窣响动,直到舒予白红着眼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原来他也跟着老三一起过来了。
“对不起,秦哲,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你夏卿他得了艾滋病……我早该想到的,胃癌的很多症状都跟艾滋病相似,是我太鲁莽了,要是我仔细一点,不乱说话的话,夏卿也不会离开的,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舒予白蹲在长椅前仰头向我道歉,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之间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这个人真的是舒予白吗?他真的从M国回来了吗?我真的去机场接他了吗?我们真的重新变回了朋友关系了吗?
舒予白紧紧抿着嘴唇,他因为呜咽而向下的嘴角像极了夏卿,我恍惚地抬起手,轻轻碰到了他的嘴角。
“不是你的错,是我,都是我的错。”我盯着舒予白的嘴角,脑海中回想起了夏卿在听见我说他得了艾滋病时的表情。
夏卿他太善良了,他竟然没有直接用刀扎死我,他竟然只将刀刃插进了我的肩膀而不是心口。
我想要捂住心口,那里每随着我的一次呼吸,都要痛上一次,像是被人用手撕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
我是没有理由去怪舒予白的,话是他说的没错,但相信了他的话的人是我,他跟夏卿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但我是夏卿的爱人,在本应做选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站到了舒予白这边。
舒予白这个陌生人伤害不了夏卿,能伤害他的人只有我。
“秦哲……”舒予白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像是随时会滴下泪来。
“……其实你当初待在M国也挺好的。”我忍了又忍,还是没有控制住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怨怼,将这句心底话吐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舒予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老三则提高了音量:“秦哲!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在埋怨舒予白,如果他不从M国回来,那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没有理由去怪舒予白,但我不能不去埋怨他。
好像这样就能将我的罪孽减轻一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