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抬头:“嗯。”
他看了眼停在路边的面包车,压低声音问:“人弄上车了?”
“嗯。”“女孩儿”点头。
谢承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小鱼,你做得很好。”
简单的一句话,陈小鱼却瞬间红了眼睛。他看着谢承的脸,嗓子哑了,失声哽咽道:“对不起,哥,当时我……”
“小鱼,不用说对不起。”谢承打断他的花,温热的大掌落在陈小鱼头上,“哥都知道的,不用觉得愧疚。”
“可是,我……”
陈小鱼还想说话,却被谢承一个眼神逼得讲所有话全部咽进喉咙里。
谢承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小鱼擦了擦眼睛,转移话题:“哥,那个人渣,你呢要怎么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
“我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抛进河里喂鱼!就这样我都嫌他死得太轻松!”陈小鱼咬牙切齿,恨意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
谢承声音里透着杀意:“我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
“他加诸在果儿身上的一切,我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听得人不寒而栗。
“剩下的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谢承看向陈小鱼,眼神柔和下来,“小鱼,都过去了。之后,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别再想那些事情了。”
当初他送走陈小鱼后,本以为这小孩儿生气跑了不愿意再理人,不想他竟是稀里糊涂地进了一家娱乐公司,签约当了练习生,唱歌跳舞一样没学会,却是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名网红主播。
“哥……”
现在的陈小鱼已经不再是当初任性不懂事的小孩儿,他明白谢承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自己永远活在仇恨愧疚中。
陈小鱼沉默一会儿,抬起头看向他:“那你呢?”
谢承没回答。
*
楚天辰消失了。
具体怎么消失的,没有人知道。而对此,楚家人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只有宁旺,在查阅了酒吧当天的监控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恐惧中。
其他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楚天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他开的酒吧。
陌生的调酒师,突然出现的少女,所有的一切一切看上去就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楚天辰多半已经……
宁旺整宿整宿地失眠,短短几天整个人却仿佛是老了十岁。相较于警察找上门来,他现在更怕的是楚家来找他兴师问罪。
直到十天后,警方找上门,表示楚天辰对之前所做的所有违法犯罪的事自首,并将宁旺供了出来,连带着他那家充满灰色交易的酒吧也被一一查封。
在警局见到楚天辰的时候,宁旺差点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人一身狼狈的人竟会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楚二少!
楚天辰几乎瘦脱了型,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弥漫着难闻的气味,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儿是好的,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
“楚少,你……”
宁旺刚开口,就见楚天辰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双手抱头蹲下,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因为恐惧浑身都在颤抖,嘴里念念有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不要——”
那模样,让宁旺想到了那些曾经被他糟蹋过的姑娘。宁旺目光扫过那些痕迹,忽然就知道这段时间,楚天辰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后知后觉的恐惧笼罩在他心头,额头上迅速溢出一层冷汗。
*
车子缓缓驶进市区,熟悉的街道会让人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和人。
方知味收回视线,靠在座椅上合上眼假寐,不愿再去回忆那些过去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
方知味睁开眼,看了眼窗外,拧眉:“这里是医院?”
“老爷昨天已经出院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了那刻意的掩饰,熟悉得让方知味心里跟着一颤,鼻头泛酸。
他有些狼狈地垂下头,手指缩紧藏在身后,掩饰着自己这一刻的失态:“是吗?”
“是的,孙少爷。”
司机替他拉开车门,手放在车顶。
方知味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视线状似不经意地从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回的脸上一扫而过,目不斜视地朝大门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方知味一顿,脚步声跟着停止。
他垂在裤缝旁的手握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已经哑了:“……你跟过来干嘛?”
司机没说话。
“不准,跟过来。”方知味控制自己说出那些冷漠不近人情的话语,“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
身后果然没了脚步声。
方知味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一丝失望,甚至忍不住想:你就那么听话?让你不听你就不听?
他摸不清自己的想法,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任何接触,可是情感上又希望能够多看他一眼,和他再靠近一点点,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明明在外人眼里,不管他有没有“失忆”,他们都是注定至死不休的仇人。怀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他进了屋。
管家爷爷对他的翻开感到很高兴,张罗着阿姨给他准备爱吃的菜。爷爷刚睡过去,这时半会儿没法儿和他谈话。
方知味跟管家爷爷了解了爷爷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问方明程的情况,也没有问谢承。
给司徒惠打电话报了平安,司徒惠在电话里说:“知知,爷爷年纪大了,你在那边多待两天,好好陪他老人家多说会儿话,好不好?”
“好。”方知味点头。
“知知,你……”她顿了下,“你和谢承见过面吗?”
方知味表情僵了下,抓紧手机,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立马又保证说,“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和他有过多交流的。”
“我已经失忆了,不是吗?”
司徒惠半天没说话,就在方知味心里忐忑时,听筒里传家她的一声叹息:“知知啊。”
“妈妈。”
“傻孩子,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
“……嗯。”
方知味捂住嘴,极力克制自己没有在司徒惠面前哭出声。
手里的烟燃到手指,谢承被烫了一下,烟头落在地上,和其他烟头挤在一堆。
他扫了眼,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递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熏得他他眯了眯眼睛。
连续抽了好几口,抽得太猛,喉咙被呛到,他捂住嘴大声地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执着地把烟往嘴里递。
“我不是说过吗,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怎么还在抽?”
手中的烟被人夺走,谢承转头就对上少年怒气冲冲的脸,眼神里难得露出一丝茫然。
少年皱眉:“谢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承喃喃道:“我在做梦吗?”
“什么?”
谢承摁住他的肩膀:“知知,是你吗?”
方知味扬下巴:“不是我还有谁?”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
“是是是,你就是在做梦。”方知味顺着他说。
他目光贪婪地扫过谢承脸上的每一处,手指摸到那块小小的疤,轻轻地揉了揉。谢承猛地抓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脸上。
方知味笑了下,语气轻快:“承哥。”
谢承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嗯,我在。”
方知味向前一步,谢承低头就能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抱我。”
他说。
“……好。”
他如是回答。
他伸出手,抱紧了,就再也不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