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战争的原因归根结底无非是国土纠纷、宗教冲突、意识形态、民族宿怨这么几类,但原始战争跟这些大体不沾边,当时根本就没诞生宗教和意识形态,民族宿怨可能稍微接近一些,但严重程度差了几个数量级,原始人类之间彼此打得死去活来,是因为它们都把对方当成畜生、人形野兽、亡我之心不死的异类,没有别的原因。
江禅机轻咳一声,替猿人先祖找个台阶下,对智人先祖说道:“您当时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智人先祖叹了口气,“那时我太年轻,看到同胞被剥了皮、被野兽啃了内脏的尸体,愤怒得无以复加,发誓要将猿人消灭殆尽……”
猿人先祖阴沉着脸欲言又止,没办法,成王败寇,人家说到也做到了,这时候接话只能是自取其辱。
智人先祖继续说道:“但这种事一次接一次地发生,我渐渐发现了一些疑点,在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我们死了七个人,但把……战场上残缺不全的尸体拼凑起来,却拼凑出八具被剥了皮的尸体,那时我才意识到,被剥了皮的不止是我们的同胞。”
她望向猿人先祖,“多么可笑?不是么?我们打得你死我活,但我们的尸体被剥了皮之后,却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都是一样的血,都是一样的肉。”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痛心与悔恨,江禅机心有戚戚——现代战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但当仇恨蒙蔽了双眼时,理智就已化为灰烬……从这个角度说,智人先祖作为一个原始人类,在几万年前就领悟到这点,简直是令他五体投地,甚至能令很多现代领导者汗颜。
他偷眼看了看猿人先祖,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后者没有领悟到这点,无形中又被智人先祖比了下去,其实这也难怪,因为猿人先祖当时是处于下风的一方,处于下风的一方是没有时间、心情、余力和资格去悲天悯人的。
“可是,虽然我察觉到疑点,但我能做的终究很有限。”智人先祖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们双方世世代代的仇恨结得比山高、比海深,已经不可能化解,长老们也不允许我在攻势上稍有松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我的血脉亲信调查这些疑点。”
江禅机以为智人先祖在智人部落里说一不二的,看来他又想错了,她是族长,但更多的是军事领袖,在军政方面她可能说一不二,但部落不是只靠军政来运转,就连猿人先祖似乎拥有的权力更大,但当部落里的巫医要实行活人血祭时,猿人先祖也只能默认。
正如智人先祖说的,智人与猿人无数个世代的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化解了,必须得有一方一败涂地作为结束,就算是她也改变不了,她不做就会由别人来做,而且手段可能更加残忍无情。
原始母系氏族都是群婚,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一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母系这边的血脉联系是最可靠的,一个母亲如果把她的地位传给她儿子,那就会二世而亡,因为她无法保证她儿子的血脉能传下去,所以只能把她的地位传给她的女儿,或者她姐妹的女儿,她的女儿能保证她的血脉能传下去,血脉大过天,因此智人先祖安排她的血脉亲信来调查,足见她对这件事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