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福安长公主的驸马夏成拓战死。
幼女夏明舒被人追杀失踪。
六年前,福安长公主曾查到一些线索,然后派人到过北疆,却得知女儿早已经身亡,还因此大受刺激,缠绵病榻不久之后就“病逝”了。
所以这才是他第一眼看到她时,会在她的眉宇轮廓间看到淑太妃那抹相似的缘故吗?
却原来没有死,竟是被人卖到了青楼,然后流落到了艺坊?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角的那抹泪,心头简直是不知道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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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晚上实在是太累了,明舒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身边也已经没有了人。
她坐起了身,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酸疼......这让她又想起昨晚的痛苦......她从来不知道那种事原来会那么痛苦。
她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挣扎着想要起身,约莫是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外面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
老嬷嬷笑眯眯地对她道:“姑娘,殿下让老奴过来服侍姑娘,不过殿下说了,这军中不适合姑娘待,让姑娘收拾一下后先回艺坊,过上些时日殿下就会派人去艺坊接姑娘。”
明舒一愣,接她?
她默了默。
她知道师傅的意思,就是让她做他的女人,受着他的庇护,但却继续住在艺坊钻研舞技,以期有一日能成为舞艺大家。
可是那之后呢?
可能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但她其实对舞艺没有那么热爱......其实甚至厌恶。
而让她能坚持活下去,过着这种生活也要继续活下去的真正缘由是,她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她也不想辜负为了她而死的养母,不想辜负那么小就在军中挣扎生存,但却还记挂着想要赎她出去的两个兄长。
所以,她要好好活下去。
但却不会照着师傅的期望活下去。
她知道,燕王世子接她走,必然是会给够足够赎她身的银子或者利益给师傅和艺坊的。
她坐着给老嬷嬷略低头行了一礼,道:“那就谢过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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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没有什么条件,明舒只是简单梳洗了一下,又勉强用了些东西就回到了艺坊的帐中。
因为昨日的衣服都烂了再不能穿......其实是赵景烜也不愿意她再穿那身舞伎的衣裳,但显然赵景烜也没想过要找件华服给她,只是让那老嬷嬷取了一套灰扑扑的布衣裳给换上了。
艺坊众人看到她穿了这么一身布衣回来就都有些吃惊。
不管其他人,随夫人见到明舒回来却是松了一口气,看到她身上的衣裳更是满意。
这事总算是按照她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了下来,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
明舒到底年纪小,她当真怕她迷了心志想要入燕王世子的后院......现在她回来了就好,只盼着燕王世子也不要太过喜欢她,以后别想着要赎她走就行......但只要明舒是燕王世子的女人,军中自然不会有其他人再敢对她动什么心思。
随夫人上前握了明舒的手,道:“云舒,我们正要回来州,你换了衣裳,就和我坐一辆马车回去吧。”
随夫人的手圆润温暖,笑容也带着满满的疼爱。
但明舒已起了离开的心思,此时对着紧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和那样的笑容再没了往日的信赖和依靠感,反是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
她知道若是和随夫人坐一辆马车,她必会问自己昨晚的事情,她不想骗她,但却也实在半点都不想提起昨晚的事,更不想现在就告诉她燕王世子要接她走的事情......她很清楚,随夫人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之人,她必定会用各种手段让她留下的。
她道:“师傅,我有些累了。
还是跟来时一样,让我和若仪姐姐还有兰莺她们一辆马车吧......也免得回去之后又有什么口舌,也让她们误会。”
相较于随夫人的问话,她情愿听兰莺的嘲讽和冷言冷语。
因为不管兰莺说什么,她只要当听不见甚至刺回去就行,但随夫人问话,她却不能不理。
这个时候,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她。
随夫人皱了皱眉,但她看明舒满脸疲倦和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样子,虽然她很想和她好好谈一谈,但还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吧,不过兰莺说什么,你也不必理会,她也是心里苦,大家都不容易。”
毕竟兰莺是艺坊的头牌歌伎,而且她的恩主还是来州卫的指挥使,
艺坊在来州还要靠那人撑腰才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
明舒低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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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扶着明舒上了马车,但这辆马车只能坐四人,只够若仪,兰莺还有明舒三个艺坊的头牌坐的,所以她扶了明舒上去,小心叮嘱了一番就退去后面仆妇的马车上去坐了。
彼时若仪和兰莺早已经坐在了马车之上。
大家都是欢场上的人,若仪和兰莺一看明舒行动有异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马车开始动起来之后,兰莺便轻笑了一声,道:“没有想到,枉夫人金尊玉贵的把你养大,可你却也跟我们一样,是个没本事的,只能做这艺坊的摇钱树,有了男人,也不能让男人把你弄出去,只是给我们艺坊添砖加瓦而已......也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给哪个男人养的。”
明舒抿了抿唇,只是闭着眼睛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