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托起盘子,殷勤呈上金黄温热的南瓜饼,“谭婶刚做好的,拿来给你吃。”
女孩笑眼弯弯,没有特殊的情绪,语气像是对待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梁烬心头忽然堵上一股闷气——不辞而别,杳无踪迹,如今又嘻嘻哈哈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她怎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
他接过盘子,不打算请她进门,随手合上门板之际,女孩纤细的手指扶上门框,“我可以进去坐坐么?”
他挑眉,表情不解,心里却涌上微弱的一点希冀。
忽又听她补充一句,“有点工作上的事,需要沟通一下。”
他倏忽抬眼,渺茫的微光瞬间熄灭,自嘲地轻笑一声,拉开门让她进来。
徐若橙借着关门的契机,平复下鼓噪的心跳。转过身来,莫名有些害怕对上他的眼睛,只垂着眼睫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那个,录制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多讲一些话。”
梁烬压下繁复的心绪,沉沉目光锁定女孩乌黑的发顶,“什么意思?”
徐若橙把个人情绪放到一边,澄澈的杏眼回视他,“谭老认真严肃,少言寡语,你如果也一句话不说的话,我们很难把相关信息传达给观众。”
想象一下,节目一播出,一老一少两个冷面男人,只顾埋头干活,毫无互动,犹如默片的静默。徐若橙担心观众会昏昏欲睡。
梁烬拧眉,“你要我说什么?”
徐若橙歪头想了想,“我们可以以提问为主。哪里有不懂的,及时问出来,也算一种互动。”
梁烬凉凉一笑,“我没有不懂的。”
他满意看到女孩睁圆了大眼,面对他终于不再是稀松平常的表情。
惊讶过后,徐若橙很快恢复平静,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一圈,又想出办法,“那太好了,你可以客串旁白解说。比如谭老做出一个动作,你来进行详细的解释,就像……”
梁烬打断她,“懒得讲那么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若橙急了,像只炸毛的小兔,往前逼近一步,“那你到底要怎样嘛。”
女孩声音急切,无意掺杂几缕她特有的娇嗔。就像数不尽的深夜,他在梦境中听到的细入骨髓的轻吟。
呼吸紧促几分,他眼底有星辉划过,很快又恢复薄凉,“这是你的事情。”
徐若橙埋头转了几圈,终于苦着脸恳求他,“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我列出要问的问题,录制的时候你适时问出这些问题就好啦。”她目不转睛盯着他,“这样可以吗?”
梁烬轻哼,看她被逼得也差不多了,正想勉强答应,女孩却扑上来,抓住他手臂摇了摇,就像从前对他撒娇那样,眨着大眼欲语还休的央求。
他低头,看着女孩细白的手背,隐藏起心底翻涌的情绪,“我不是演员,记不住台词。”
平静说完,他拂下她的手臂。
徐若橙隐隐有些难堪,刚才是她冲动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肢体接触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咬咬下唇,尽力收起倾覆的失落,“那我跟在你身边,随时提词,你只要照问就好,可以吗?”
她的失落太过明显,梁烬心头被针刺了一下,但他无法分辨,她到底是为扫开的手,还是为他的不配合。
不过也可以了,继续为难她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能好受些。
于是,他终于松了口,“你看着办。”
女孩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欣喜,漾着晶晶闪闪的光芒。
梁烬提起的心落回原地。
她像小鹿一样,欢快拉开门,“嗯,谢谢你,我这就去准备。”
她迈出一只脚,突然又想起什么,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走回他面前。
她专注望着他疑惑的双眼,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踟躇片刻,终于低声问,“梁烬,那个,小兔子钥匙扣你有留下吗?”
本来她是想问,有没有带在身上的,转念一想,这样问未免有些太过自以为是。
她紧张扣着食指,犹疑不安等待他的回答。
梁烬突然想抽烟,他抽出一根,点燃,透过薄薄烟雾看到女孩皱起眉,他没有起伏的回应,“不知道丢去了哪个角落。”
即使已经预想这个答案,徐若橙的心依旧像被利刃切割,钝钝的疼。
瘦弱的肩膀落落垮塌,她的声音发涩,“这样子啊。”
细长的睫毛连连颤抖,整个身体如坠冰窟,她艰难扯开嘴角,却比哭更难受,“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强撑着说完,她扎着头往门外冲。身后有人拉住她,强劲的力道暗藏着滔天怒气,把她甩到桌沿边。徐若橙后腰撞上桌子,来不及呼痛,胸前有劲瘦的胸膛压过来。
梁烬掐住她的下巴,眼底大火燎原,灼灼映出她的倒影,压着声音低吼,“谁先不告而别,啊?摆出委屈心酸的脸孔之前,先想清楚你有资格吗,啊?”
徐若橙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把水汽锁在眼眶,声音艰涩哽咽,“钥匙扣找不到了,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但我走之前,留了一个字条,塞在钥匙扣里。”
泪水流下来,像晶莹剔透的珍珠,“我是临走前一天,情急之下才发现钥匙扣可以拧开,有个空心……”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他。紧箍的双手渐渐放松,梁烬盯着她,意识到什么,眼神从愤怒,变成诧异,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记忆回到纪莹登门的那天,他很久没有睡觉,眼睛红得要滴血。纪莹看上去很害怕,隔着一臂的距离把钥匙扣扔给他,匆匆交代几句便着急离开了。
他当时模糊掠过一眼,钥匙扣的兔子前脚和后脚有些扭曲,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当时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细细端详,直接扔进抽屉深处。后来,想起她就是痛,她的东西恨不得全部消失才好,更加不会拿出来睹物思人了。
手掌微微颤抖,喉头好似压满沉重的石头,他无法置信的开口,“你,写了什么?”
喉结翻滚,苦涩蔓延。心跳仿佛暂停,只为了等她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