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来到陆准身边,满打满算不过是几个月罢了。看似每天只是在陆准身边服侍,紧紧地守着自己的本分,半步不曾逾越。但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却已经交好了孙桥,以至于让孙桥将她的名字放进了理事会成员的名单中。而且,近日来,她又不动声色的从陆准那里要走了内府的一应财物大权,并将府上的仆从、侍卫等等,也悄然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眼看着,她已经在不注意的时候,成为了这个府上实际的女主人。
冯谦不太明白,陆准到底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个女人的野心,还是察觉到了但不以为意。亦或是像对孙桥那样,他对于寒烟也有着一定的防范措施。但有一个问题,是冯谦无法回避的。
那就是,他现在在陆准身边的作用,已经远远不如曾经的大了。他的权力在被诸如孙桥、寒烟这样的人一点点的蚕食、分割,而暗地里,更有不知道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谁的邓承平等人,让他再也难以感受到曾经的那种处事肆意的感觉。
“对了,前两天,孙桥来找我,跟我提起了焦文桀的事情。”
“焦文桀?什么事情?”冯谦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开口问道。
陆准想了想道:“他倒是没说焦文桀怎么样,只说突然想起了焦文桀的儿子,那个名叫焦竑的。当年督学御史耿定向耿大人的得意门生,听说前途无量。倒是可惜了。”
冯谦皱了皱眉头,不清楚陆准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猜不到。
其实陆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只是几日前孙桥跟他提了一句,今天又突然想起来了而已。当时孙桥好像说,焦竑如果能够活着,很有希望桂榜高中的。
当然,陆准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在原本的历史上,焦文桀的儿子焦竑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师从耿定向,万历十七年的时候在京城参加会试,高中状元,也是整个明朝历史上,第一个南都出身的状元。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永远都不可能与这个史上第一的名头有关了。
说了这么一句闲话之后,陆准和冯谦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双方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让冯谦难以接受,就是陆准自己,也觉得别扭极了。
想来想去,陆准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份公文上。
“哦,对了!”陆准突然找到了话题,将公文拿起来,推到冯谦面前,用手指点了点道,“这个,你看看。”
冯谦拿起公文扫了一眼,就知道了陆准的意思。
“朝廷现在是高新郑主持朝政,陛下对他是倾心相待,一点儿掣肘都没有。再加上现在的次辅……双方关系还算是友善吧?至少咱们这位次辅大人没那么急着要上位。想来,高新郑的的意思,应该就是朝廷的意思了。”
冯谦所说的这个‘意思’,即为朝廷对于北面俺答汗的态度。
内阁首辅高拱认为,朝廷在三十年来边患不断,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人重视这件事情。俺答汗有遣使求贡的心思,且年事已高,愈发的急切,等不了多久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既不能够像以往一样,浑然不在乎对方的求和意思,断绝了俺答归附的可能。也不能够就此答应对方的条件,示人以弱。毕竟朝廷还有大军,没有孱弱到需要签订城下之盟的时候。不过说来说去,意思不过就是一点,要谈和,关键是怎么谈。
“我虽说不懂得打仗,但我也知道,武将的作用在哪儿啊?一为养兵千日,一为用兵一时!养兵千日得到的好处,远不如人家用兵一时啊!”陆准如是说道,“这次有关俺答的事情,咱们是掺和不上了,没有人,也没有机会。但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搞京卫武学,不能一直什么都掺和不上!”
“你的意思是说,要掺和战争?靠这些孩子?”冯谦想了想道,“十年之后,或许有机会。但十年之内,他们是成长不起来的。而且,要等到他们羽翼丰满,也没有那么快啊!不过,我们现在却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俺答平定,那么下一步朝廷的防御重点会是哪里?我觉得……是辽东!”
“原因呢?”陆准问道。
冯谦仰头想了想,解释道:“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嘉靖年间,东南的海患才刚刚平定,而眼看着北面的俺答也要平定了。我大明防御的重点素来就只有那么多,作为九边重镇的一个重要的防御方向,能够再起战事的,也就只有辽东了。”
“我倒不这么看。”陆准摇头道,“西北、西南、东北,都有可能是接下来的重点。这几个地方里头,我更倾向于在西北、东北两方做布置。至于西南……不是我说啊,沐国公家世代镇守西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实在是插不上手啊!而西北、东北两个方向,我们平均下注,总会有收到果实的一方!”
“你看着办吧,那崇正书院的那些学生,你有没有什么安排?”冯谦再一次提起了崇正书院,这个时代,到底还是文人掌控着天下。
“他们?”陆准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倒是不希望他们在京城早早的站稳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都被贬到南都来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