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齐米卡斯硬着头皮,“血瓶帮团结一心……”
但老大们似乎不这么想。
“恕我消息不灵通,弗格老大,”圆桌上,剃头匠巴尔塔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着像是刚刚从剃头铺子里过来,甚至兜里还塞着工作围裙,裙带拖在外面一截,“我们来之前可没听说,有王都的同仁们要来‘指导工作’?”
“巧了,我也没听说。”好人托米笑眯眯地道。
“至少在一周前没听说。”管赌档的加曼迪亚冷冷补充。
弗格轻哼一声。
“是啊,当他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弗格摇摇头,“我也很奇怪。”
老大们齐齐转过目光,望向红蝮蛇。
“哟,别见外嘛,”涅克拉哈哈大笑,“我听说你们暂时遇到了困难,就赶来帮忙了嘛!”
遇到了困难。
哥洛佛在心底里记了一笔。
“听说?听谁说?”
弗格吐出一口烟,扫视着圆桌上的各位老大:“嗯,哪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把你找来的,小红?”
流浪者的语气很平常,但圆桌上的老大们无不移开目光。
“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老弗格,不如顾点正事儿,”涅克拉摇头说,“你们不是为了我才开会的,对不?”
弗格盯了涅克拉很久,这才冷哼一声,看向会场里的各位老大。
老大们彼此对视一眼。
“我找到他们了。”
粪蛋罗杰首先开口。
“我手下失踪的那三个打手,昨天找到了——在河里,”他咬牙切齿,“找到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场记”弗朗戈皱起眉头:
“没留什么线索?”
“还要什么线索?”罗杰捏紧拳头,“那些狗娘养的黑绸子,他们摆明了要开战——”
“罗杰!”弗格严厉地打断他。
罗杰耸了耸肩,气呼呼靠上椅背。
哥洛佛皱起了眉头。
“还有吗?”弗格环顾圆桌。
“我的人,上周扫街的时候,收工时又没了三个。”
盘踞在光荣区,负责集市生意的塔瑞米叹了口气:“其中包括我的小舅子,那小子很能打的,壮得跟匹马似的,说没就没了。我老婆都快把我的耳朵哭聋了,兄弟们也都很气愤。”
“我的赌场里,有两个看场的保镖也死了,”管赌档的加曼迪亚冷冷道,“一个死在自家浴桶里,把水都染红了,另一个到现在都没找到。还有很多赌客,庆典开始后就再也没现过身。”
弗格一言不发,任凭手里的烟斗燃烧,涅克拉则抱起手臂,看好戏似地看着这一切。
后方,哥洛佛低声问齐米卡斯:“所以,你们在被袭击?”
但齐米卡斯同样一头雾水。
“再明显不过了,黑绸子们太嚣张了,”圆桌上的罗杰捶响桌子,狠声道,“而我们,我们正在遭受袭击!”
“嘿嘿嘿先别跳那么快!”
“卖报的”泽卡皱眉打断他:
“翡翠庆典本来就人流混杂,每年都会死上一些人,大多是借机寻仇或者酒后闹事……”
“或者水尸鬼干的?”旁边的好人托米嘿嘿一笑。
罗杰听得眼中冒火。
“还有我,我的狗舍被他们半夜闯入,三个看守都死了,被割了喉倒吊起来……”
另一头,靠禽畜生意过活,穿得像个农民的桑加雷眼眶通红:
“但是他们连狗都不放过……啊啊啊该死!那可是我最好的狗啊!猎狗,斗狗,宠物狗,观赏狗,肉狗,还有种狗!我的心血啊!什么样的人这么残忍,连狗都不放过啊!那帮狗娘养的黑绸子!”
桑加雷怒嚎着捶响桌子。
“桑加雷,冷静。”弗格叹了口气。
“我有个很有前途的拳手,”圆桌上,管理地下黑拳生意的古铁雷斯闷声道,“前夜还在比赛,昨天却旷工没来,我们找了一天……这是我两周里损失的第四个拳手了,还没算上那些在街上吆喝卖票然后失踪的。”
坏鞋匠贾加穿得十分阔气,他嫌恶地抹了抹圆桌上的灰,这才倚了上去:
“那个拳手,不会是你把他操得太狠了,又克扣太多,逼得他离家出走吧?”
古铁雷斯瞪了他一眼:
“他的老婆孩子都还在家里呢。”
贾加啧声摇头:“啧,那就是,你狠到他们宁愿丢下老婆孩子也要跑路?”
“前三个拳手,我们最终在河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哇哦,你真的有这么狠,拳手们绝望到离家出走,去跳河?”
“他们是被割喉死的!”
“跳河前还要割颈自杀?落日啊古铁雷斯,你这老大当得该有多糟啊……”
古铁雷斯忍无可忍,怒而起立:
“嘿!”
但在他发作之前,弗格就一巴掌拍上桌面:
“贾加!”
“放尊重些,感同身受,如果出事的是你的人呢?”弗格沉声道。
贾加看了弗格一眼,悻悻缩回座位。
古铁雷斯也怒哼着坐下。
“感同身受?”
罗杰冷哼道:
“贾加大人现在可混出头了,是大商会的人了,皮革生意红火得很,有头有脸,跟警戒官称兄道弟,时不时还修桥补路,听说前几天还去了空明宫赴宴。啧啧,哪还记得当年跟我们一起扫街的苦日子,哪还可能跟我们这群捞偏门的下流坏蛋们‘感同身受’?”
“不劳费心,”贾加怒哼一声:“我是从血瓶帮发家的,是血瓶帮的人,这点我永远不会忘记。”
就在这里,涅克拉的声音幽幽响起。
“哎呀呀,我本来还以为翡翠城里的弟兄们过得可滋润了,”红蝮蛇把玩着一柄匕首,目光灼灼直射弗格,“但听上去,你们这情况很糟啊,被兄弟会打得抱头鼠窜,弗格?”
“我们可是血瓶帮,可不能这么窝囊啊,对吧?”
再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角落里的罗尔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这个阴狠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罗尔夫只觉得浑身发紧发冷。
【为什么是你活下来?而不是克斯、宋、斯宾或者多尔诺?】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凯萨琳的人活下来了,而不是我的人活下来?】
不。
罗尔夫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回现在。
不,这是回忆。
只是回忆。
仅仅只是,回忆。
【但是,一个不能说话,没有双腿,还重伤垂死的随风之鬼,要怎么为她效劳呢?】
那些在七年间纠缠不断,从来不肯放过他的……回忆。
【所以啊,你不如战死失踪好了!】
罗尔夫闭上了眼睛。
尽管闵迪思厅为他打造的义肢做工精良,结实耐用,但他依然花了整整一年才适应下来,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达到正常人的水准。
七年里,他无数次从床上醒来,都感觉自己的腿还在。
他也无数次习惯性地起身下床,想要踩上地面,却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更无数次做梦,梦见自己的双腿被一次次切断,烧灼,而他只能在那永世难忘的阴狠笑声中,徒劳地怒吼。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慢慢麻木,逐渐淡忘。
直到现在。
现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重新回到他的腿上。
“这是翡翠城的会议,小红,”弗格瞪着涅克拉,“就不需要你的专业建议了。”
红蝮蛇笑着晃晃匕首。
“但是涅克拉老大说得没错,人没了就是没了,消息封锁不住多久,”加曼迪亚沉声道,“码头上都开始传水尸鬼的故事了,我们,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无论什么。”
仓库里传来一阵同意的应和声。
“操他们!”
罗杰举起手臂怒吼道:
“正好,今天是贵主巡游日,警戒官和翡翠军团都忙不赢!我们带上人马去北门桥,操死那帮卖药的,上天下地,把‘头狼’逼出来,把刀子顶在他屁眼上,逼他付出代价!”
整个仓库的人骚动起来,有人呼应,有人呐喊。
“开仗!”
“报仇!”
“给黑绸子们一点颜色看看!”
“证明我们的态度!”
“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