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在他的那篇《受戒》中,曾策动过一个很有地方色彩的用词“歪荸荠”。其实我们孩童时就常在沟塘河汊里扎猛子歪河蚌,只是我们家乡话将河蚌发音成河刮子,歪河蚌也就成歪河刮子。
夏天我们在水里闹腾够了,便比赛踩河蚌——稍稍在水底烂泥里用脚一歪一扫,嗯,一个圆溜溜的疙瘩,脚趾头勾一勾,屁股一撅扎入水底,用手一抠就出来了。有时摸上来的竟是一只老鳖,则会引来一片欢叫。
也有的孩子专门在身后拖了一个澡盆,歪到河刮子手一扬丢入盆中,要不一时三刻就是满满一盆。不过这些河蚌弄回家全都是做了喂鸭子的饲料。我们那块圩里到处是丰盈的水面,正经的鱼虾多得都吃不过来,螺蛳河蚌只在清明前后那几天才上上饭桌。
夏至杨梅满山红。杨梅,标识六月的江南。
杨梅紫红,果肉如丝,呈放射状包紧果核,看起来就像一颗血丹,煞是诱人。都说余姚、仙居、常熟和萧山的杨梅最好,又大又紫,拈一颗放入口中,轻轻咬开内里红嫩的果肉,一股酸甜的梅汁,就立即把你包围。
不要眼馋鲜红的杨梅,鲜红的杨梅尚未熟透,你只挑那些乌紫但依然硬扎的往嘴里投,牙齿一磕剔下果肉,扪嘴啜足一口甜味,吐出核,另一果随之纳入,一颗接一颗,不须消停,直到吃倒了牙。
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这是李白的诗句。多年前有朋友从上虞带来一筐二都杨梅,说是市场上罕见的水晶杨梅。其果大而色白,晶莹如玉,味清香鲜甜,肉脆爽无渣,果然是闻名遐迩的珍品。难怪当年苏东坡品赏之后要留下闽广荔枝,西凉葡萄,未若二都杨梅的感慨。
梅雨初夏婺源城里,看到街边或蹲或站着许多卖杨梅的男人和女人。那些装在竹篮里的杨梅,水灵灵红艳艳的,因过分熟透而饱满黝黑,散发出一种妩媚妖艳的香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