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钟晴不解问道。
耶律月看了看燕倾城跟钟晴,无声的动了动嘴唇,神情之间显得有些犹豫,这让燕倾城跟钟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两女互望一眼后,便由钟晴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是草原那边还有什么让夫君放心不下的吗?”燕倾城跟着也追问道。
耶律月面对两女的追问,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两女脸上的担忧之情,而后率先笑了笑道:“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草原上的事情,跟如今蒙古国使臣来燕京的事情,其实你们也知道,只要理出头绪,稳定下来了即可。我之所以笃定,不会很快离开燕京,是因为……我猜测夫君一直在等种花家军从草原回来,只要种花家军还没有从草原上回来,那么咱们就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离开燕京。”
“搬去辽阳虽然说我们要带走的东西很多,但……为何还要等种花家军回到燕京呢?难不成我们前往辽阳的路上,还怕遇见什么意外?”燕倾城略微思索了下问道。
耶律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一旁的钟晴,却是轻咬着嘴唇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钟晴才轻声说道:“或许……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什么意思?”燕倾城蹙眉问道。
这么多年来,燕倾城一直都是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情,对于外界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没有像钟晴、耶律月以及白纯那般敏感,所以一旦说起一些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或者是一些外界关于燕王府的事情时,则就往往触碰到燕倾城的盲区了。
“虽然我也只是猜测,但我觉得恐怕离真相不会太远。”钟晴轻咬着嘴唇,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夫君自从朝廷迁都到燕京后,便一直在做着一些让步,从而使得朝廷可以逐渐的有效的掌控北地各路州府,但各路大军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掌握在夫君手里。但这两年能够明显感觉到,夫君在北地各路大军的一些决策上,也已经开始慢慢放权,慢慢往朝廷以及兵部方面倾斜。”?“可以说,是夫君的一步一步的退让,这才有了今日大宋朝和谐盛世的景象,但我们也不应该忘记,当初夫君在各地州府的权利转移上,就曾经让……谢深甫钻了空子,从而使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各州各府也被牵连其中出现了一阵子的动荡。而这些还只是各地的吏治,都会出现这般动荡,所以也可以想象一下,在大军权利的转移上,恐怕也不见得就会绝对的一帆风顺,肯定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甚至是在权利转移中,出现类似于谢深甫这般的武将。因此,我猜想,夫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也在为此做着些准备。”?“朝廷是朝廷,圣上是圣上,虽然赵扩跟圣上是同一个人,可很多时候出现在咱们府里的赵扩,不一定就是朝堂上的圣上。”看着燕倾城跟耶律月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钟晴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随即继续说道:“虽然有些绕嘴,但我想说的是,有些事情或许在发生后,其实并非是赵扩的本意,但确实是符合身为君王的赵扩的利益。圣上或许不会这么做,但不代表朝堂之上的一些臣子,不会主动为君分忧。”?“你的意思是说,夫君如今在燕京等种花家军回来,就是为了以防我们在前往辽阳的途中出现意外?而这些意外,或许不是赵扩的意思,甚至不会是李凤娘的意思,但却是最为符合皇家宗室利益的举动?”耶律月微微皱眉问道。
钟晴轻轻的点着头,也依旧是轻轻的摇着嘴唇,淡淡说道:“其实要想判断夫君是不是真是这么想的,只要一会儿问问白纯,或者是把赵盼儿叫过来问一问,可能就能够猜到夫君真正的意图了。”
“可……谁会动夫君呢?谁又有这个胆量动夫君?若是赵扩不再背后支持的话,我实在想不到会有人敢跟夫君过不去。”耶律月蹙眉说道。
“当初也没有人相信谢深甫敢明目张胆的公然跟夫君为敌不是吗?就算是当时因为有李凤娘的支持,可换做其他官员,恐怕也不太敢跟夫君公然为敌吧?可话说回来,朝堂官场上,总有一些人会被权利与名利蒙蔽的双眼,会冒着全家株连的危险,做出一些让人难以想象的愚蠢事情。不是吗?”钟晴淡淡的说道。
耶律月不自觉的受钟晴的影响,也是轻轻咬着红唇,而后突然道:“不行,还真反了他们了,竟然敢欺负到夫君头上,你去找白纯来,姐姐你派人去把赵盼儿找来,我现在立刻出城去破阵营……。”
耶律月不愧是在军中有着耶律铁衣的美誉,短短的时间内,接连做出的举动显然是颇有大将风范,大有那种在沙场上号令千军万马的气势。
不过今日这番果断决绝的作风,却是招来了钟晴的一阵笑声,以及急忙拉住准备起身的耶律月的衣袖,笑着道:“你还真是雷厉风行的紧,如此大张旗鼓的,岂不要闹得满城皆知了?何况,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要想弄清楚,不还得要跟白纯、盼儿商议一番吗?”
“她们两人手里掌着各路大军的不少人事动态,甚至是在坊间被称作是小兵部……。”钟晴说道此处,突然之间脸色一变,抓着耶律月的手不由得一紧,让耶律月都有些惊讶的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钟晴抓的有些疼的手,不由问道:“怎么了?”
“兵部!”钟晴突然说道:“对,就是兵部,若是我们前往辽阳的路途中,有可能出现意外的话,一定会跟兵部有关联。各路大军这边……显然已经有人跟兵部统一了立场。”
“那岂不是……只有白纯跟赵盼儿知晓……?”耶律月惊讶问道。
钟晴默不作声的摇着头,脸上呈现出一种凝重的思索神情,而燕倾城则是一言不发,虽然她都听懂了,可却是感觉乱糟糟的,很难把她们刚刚说的这些话系统性的联系起来,更是一时之间难以理清楚里面的利弊要害。
而此时在叶青的书房里,白纯与叶青相对而坐,叶青的手里拿着一封白纯给他的密信。
白纯在叶青表情平静的看那封密信时,淡淡说道:“虽然还不能证明什么,但已经足够说明,兵部在你退让的过程中,手已经伸的有些过长了。加上如今草原上呈衰落之势,也使得一些眼看无望通过军功来更进一步的将领,开始不自觉的谋划起自己的未来。既然如今朝廷已经没有多少仗要打了,那么他们想要在军中靠军功升迁的机会就会越发的渺茫,那么走兵部跟朝廷这条线来升迁,就成了一些人的唯一机会。”
“不过眼下还没办法判断出来,这些人在立场或者是动机上的变化,是不是会给各路大军的军心造成一定的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大军权利的转移,这一趋势还会继续蔓延,也就代表着北地各路大军对于朝廷以及兵部的态度,渐渐可以得以统一,从而也会加快你在军中的边缘化。种花家军、破阵营,以及渝关守军眼下还是铁板一块,但燕云十六州等地方,军中已经有将领在倾斜向兵部跟朝廷了。”?“虞允文、辛弃疾、李横,历仲方、刘克师等人,也都给了密信过来,他们也开始有些担忧,你若是加快放权的计划的话,恐怕会造成一定的动荡。所以他们的意思是,还希望你能够缓一缓,或者是慢一些,让权利的转移更加平稳一些。”
“没人清楚往后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一旦出现差错,那么你这么多年来在北地的心血就将付诸东流。这显然也不是虞允文、辛弃疾他们想看到的。更不想看到,有朝一日,以辽阳府为首的安东都护府以及安西、安北跟朝廷之间的裂痕被扩大。”
看着叶青放下了手里厚厚的密信,白纯最后说道:“所以……种花家军必须回到燕京之后,我们才能离开燕京前往辽阳,这不只是我如此想,也是虞允文、刘克师他们的意见。”
“兵部是谁鼓噪的最为厉害?”叶青笑着对白纯问道。
“不管是谁鼓噪的最为厉害,眼下对于你而言,都是进退两难的局势。你当然可以打压他,但打压之后呢?你还如何继续移交权利?朝廷因此又会是什么态度?赵扩、李凤娘又会如何想?最重要的是,打压报复、甚至是在军中再次为你造势,恐怕效果都会适得其反,只会使得你想要离开燕京的计划落空,从而付诸东流。”白纯学着叶青的样子,耸肩摊手道。
“没想过半途而废。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但不管如何,在北地,燕王两个也好,叶青两个字也罢,最起码十年内,在北地还是管用的。那就按照他们的意见,放缓移交权力的计划,至于兵部那边,若是有人催促……怎么办?”叶青看着白纯问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进宫的事情了,她李凤娘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到最后她都得必须妥协,甚至包括赵扩,都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来。若不然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们就继续回临安坐他们的半壁江山去。”白纯鲜有的态度跟语气都是如此强硬,当然,恐怕是也跟李凤娘把叶无缺召到宫里吃饭有关。
而至于这件事情,叶青自然是不想插手,毕竟,如今连北地各路大军的事情,他都已经在慢慢放权,就像现在所谈的,几乎都是按照虞允文等人的意见来行事,而这也是叶青想要放权的一个迹象,但却是令虞允文、刘克师等人感到有些不安,而这也就是真正的利益集团。
就像是当上了帝王之后,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以你的意志力为准则,往往你背后的利益集团的利益,才是对你最大的掣肘,但也是对你最为忠诚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