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玄者所需要释放发泄的,又何止只是今日的怒与恨,还有北神域整整百万年的灰暗、绝望、心酸、痛苦、怨恨……
处于龙神魂威压制之下,和不受魂威压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生生将本该互相厮杀的战场,变成了几乎单方面屠戮的屠宰场。
魔血燃烧着暴虐,先前那些释放着让他们绝望龙威的龙君全部变成了任他们宰割的萎虫。
他们将一个又一个龙君、主龙狠狠扑倒在地,黑暗魔气在他们身上疯狂轰击、穿刺……有的甚至不解恨意,用手臂去撕裂,用牙齿去撕咬。
螭龙族和虺龙族亲眼目睹着螭龙帝与虺龙帝的惨死,连最后的信念都完全崩溃。而他们前方,是暴戾如鬼的北域玄者,后方,是青龙族决绝的背刺……
简直比龙神族还要凄惨数分。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死亡,但怎可如此悲哀,如毫无挣扎之力的牲畜般惨死。
他们放下所有尊严,用尽全力求饶,换来的,是对方没有哪怕丁点犹豫与不忍的染血魔爪。
有着些许反抗之力的万象神族被众麒麟虐的鬼哭狼嚎,平日里连死都难的强大神主,不过一刻的时间,便已横尸大半。
每一息,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的龙血在肆意喷洒,将破败神域的天空都映成了暗血色。
空气中弥散着越来越厚重的血雾,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了满腔的龙血。
龙白趴伏在地,耳边同族的惨叫连天,却始终无一人理会于他。
堂堂龙皇,如被人弃于沟渠的敝履,无人屑于一顾。
龙白活了整整三十五万载,一日的十二时辰,于他的生命而言不过弹指。但此刻,每一个瞬间,都如度千年般煎熬。
他目睹被他唤醒的先祖枯龙被屠尽,目睹龙神全部惨死,耳边是龙君主龙悲惨至极的龙嚎……
或许,他更宁愿自己马上死去,至少无需再受这般身体和灵魂上的煎熬。
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来杀他,哪怕是个他平日里不屑正视一眼的无名凡灵。
而他恨极的云澈,却在高空之上,傲然承受着所有人的仰望与敬畏。
不公平……
吾为龙皇,历世三十五万载,亦修玄修心修魂三十五万载,方为一世之皇。
而他,一个才半甲子的幼辈,不过吾万分之一的人生……却将吾挫败折辱至此,又覆手之间毁了俯世百万年的龙神一脉……
邪神传承、魔帝之遗。龙神之赐,甚至连神曦……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用尽一切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他唾手可得……
为什么天道如此不公!
为什么命运如此可笑!!
为……什……么……
他挣扎着,终于一点点的站了起来,但刚立起不过瞬息,便又猛的跪倒,连上身都再无法直起半分。
他严重的何止是外伤,他的内腑和经脉早已被黑暗残噬、火焰焚灭的七七八八,若非他的生命力过于强大,其他生灵,早已死上千百次。
上空,逐渐止泣的阎舞有些慌乱的从云澈胸前离开,她来不及抹去泪痕,垂首惶然道:“对……对不起魔主,阎舞冒犯……”
云澈摇头,微笑道:“哭出来就好。”
“……”阎舞手掌在玉颜上一抹,眸光坚毅道:“魔主放心,我阎魔子弟没有那么脆弱。阎舞向魔主保证,不出万载,阎魔便可重现往日荣光,成为魔主手中最锋利,也最忠诚的魔刃!”
此言亦是在告知云澈,她已决意接下阎魔界的未来。
“好。”云澈颔首:“我拭目以待。”
转身,他一声传至所有北域玄者耳边的低吟:“速战!”
以玄罡为载体,玄力、魂力同时消耗,自然要比纯粹的灵魂消耗持久的多,再加上与水媚音无垢神魂几近三年的相融相修,他的综合魂力和对龙神神魂的驾驭都远超先前。
但这堪称当世最强大的灵魂压制,毫无疑问依旧不可能持续太久。
到了此刻,他已开始有轻微的眩晕感。不过身为魔主,自然不能将之表现出来。
魔主之令下,北域玄者顿时放弃残虐,每一道魔气都直取要害,龙君主龙螭龙虺龙横尸的速度顿时暴增。
但这对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水媚音将水映月置于结界之上,瞬身到云澈身边,小手按在他的后背,无垢神魂温润之下,云澈稍显混沌的五感顿时变得无比清明。
“放心,完全撑得住。”云澈宽慰道。
在水媚音的无垢神魂下稍做舒缓,云澈移身,来到了太初龙帝前方。
无需言语,太初龙帝龙目中白芒一闪,一个半透明结界轻托着昏迷中的彩脂,落向了云澈。
云澈伸手,将她无比轻缓小心的抱在臂间,贴入怀中。
这些年来,彩脂的身形外貌没有丝毫的变化,玲珑娇躯过分的轻盈娇柔,躺在他的怀中,就如一只熟睡的幼猫。
她受创不是很重,但全身虚弱异常,显然战至了最后一丝力量。
手臂缓缓将她一点点抱紧,云澈垂首看着她惨白的脸儿,一直默默看了许久,才抬首道:“太初龙帝,你们一族的重恩,本魔主不会忘记。”
今日一战,太初龙族的核心凋零大半,太初龙帝更是全力保护了彩脂的安危,无论哪一点,对他而言都是重恩。
“无妨。”太初龙帝道:“善待吾主即可。”
“嗯。”云澈淡淡应声。彩脂是他的妻子,这种事,无需多余的承诺。
太初龙族身上被劫天魔帝所种下的魔印,他以黑暗永劫,应该可以为之解除。
不过,云澈只是极其短暂的犹豫,并未提及。